1/7/2018            星期日            晴

早晨，克服重重困意，眼睛还没睁开就惯性地拿脚去找鞋子，结果一脚踩进凉水里。

顿时睡意全无，还以为自己像宫崎骏动画里的主人公那样，在睡梦中被哈尔的移动城堡带去了奇怪的地方。趴到窗边一看，并没有。

带着例假在身的恐慌，无奈地趟过高出踢脚线的一屋子凉水，巡视一遍，最终找到源头——热水器出水管上接口脱落。

又是这里。

十天前水管老化滴水，物业刚换了新的，维修员看起来二十岁光景，徒手拧的上接口，我当时提了意见，他解释说上面有垫片，用不着扳手。这是我脑中想到的第一件事，直觉这次漏水跟上次维修有直接关系。

扑克先生第一时间给物业打了电话，工程部的人来得很快。在他们的协助下用簸箕扫把将积水扫进卫生间，再拿拖把进一步吸干水分，这过程约五十分钟。终于有时间松口气，领头的人一句话又给我兜头一盆冷水。

他说，这是管子的质量问题，跟他们负责维修的人没有任何关系。如果这归因于他们，以后就没人敢给业主搞维修了。

我当时就懵了。这话听起来简直无可辩驳啊！逻辑严谨，有理有据。我能说什么啊？才十天啊，我买的人家店里最好的五金啊！真的跟维修人员徒手拧螺丝没有一丁点关系？

我这就相当于是自己开着车子在路上走，然后刚换的轮胎掉了，我的车哐叽撞树上了，这纯粹轮胎质量不好，跟换轮胎的师傅丢掉工具，徒手换轮胎一丁点关系都没有。真的吗？

当然这种情况下，车子还可以保修，因为人家有保险。我没有先见之明，不知道热水器水管会掉落会淹了房子，没有去上保险，所以我享受不到保修。

这只是个比方，事实上我并不会开车，不会去修轮胎，也没有车子。但是我总要住在房子里，东西坏了，我也会请师傅修。大多数自己可以用手拧解决的事情我是不会花钱麻烦别人的。

在这场事故里，我和扑克先生各损失了一台苹果笔记本，一台台式机，为新房买的冰箱洗衣机因为未拆封，所以结果待定。我放在地毯上的书和笔记本总共约四十多本全都浸透了水。两只装满衣服的行李箱连同里面的衣服文件全部湿透。之前开店留下的收银设备也全部进水。家里因为水漫金山，地板全部泡汤，为把地板上的水清理掉我们几乎把家翻了个底朝天。我们都很沮丧。

即便不是那个维修人员的疏忽所致，作为小区服务部门的工作人员，不仅一句安慰的话没有，还急着推卸责任，怎么样心里都拔凉拔凉的。脚下冰凉的积水还能排干净，他们的态度却要永远膈应在心里了。

这件事到此并没有完。楼下十楼和九楼都连带遭殃了，十楼的主卧，也就是对应着楼上我们睡的这间，房顶四个角全都有严重的渗水，其余卧室和阳台均有不同程度的受损。九楼的老奶奶睡眠浅，五点钟发现阳台漏水，给物业打了电话，说楼上漏水到他们家。物业告诉她只有一个人值班，九点上班了才有人处理。实际他们来到我们家是九点半。既然物业的人说这事儿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那这事儿究竟如何解决？是各自认栽？

漫水的原因不言自明，我们不是有意玩大家。我们睡了一觉，一睁眼家里就漂浮了。楼下的人睡着睡着就被房顶的水浇醒了。我们都没做坏事。物业的人只管修，修坏了也不是他们故意，可能水平不够，也可能是我们买的水管不合他们的手。反正他们只管修，至于修不修得好并不在他们的工作范畴里。

那这事儿就是个空降兵，大家只有默默承受损失的份儿。可是谁也不愿意为一件自己不曾参与的坏事买单，何况自己还是受害人。

所有人都很苦恼。楼上楼下的房东和租客为了寻求答案一起去了物业，答案却躲起来了。前台说，周末领导不上班。所有人各自表达了不满后，作鸟兽散。那时已是下午三点。

这件不开心的事既耗费了我们六个小时又耗费了精力。这一天于是成为不开心的一天。

我皱着眉头苦着脸坐在沙发里，不发一语。我很郁闷。我实在想不通这件事情到底是件什么样的事情。

到底是谁做的坏事？谁又从中得到了好？责任是我们的？物业的？卖水管的？无故造成的损失谁来承担？即便是走在路上被鸟屎砸中也还有只鸟可骂，可是现在这只鸟在哪儿？骂无可骂嘛！

我因此都变得神神道道了。看见貔貅我就想，难道是因为我昨天没给它换水，它因此发了龙怒，给我们点颜色看看？看见扑克先生我就想，难道是因为昨晚睡前聊天，他说死去的祁大是个笑话，祁大生气了，趁我们睡着拔了水管想把我们淹死？

我百思不得其解，越想越害怕。索性谁都不想了。

为了让这一天不继续郁闷下去，阿Q跑了出来，他告诉我，幸好没漏电，漏了电我和扑克先生就玩儿完了，明天或若干天后会有人发现一对情侣死在家中床上，他们本来可能想用水淹殉情，结果不幸触电，身上有若干处被电击中的淤痕。会有陌生的戴着白手套的人脱掉我们的衣服，检查我们身上每一个毛孔，我即使感到羞愤，也没法掩面逃走。只能像待宰的羔羊般直挺挺躺着……

鉴于此，我必须感谢貔貅手下留情，感谢祁大不杀之恩。从此我必将注意言行，对他们心存敬畏，毕恭毕敬！至于是哪只鸟在头顶拉的屎，那已经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