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指导学生修改文章的体会
指导学生修改作文包含了两个重要的环节，一是修改词句语言。一是修改文章的思想。这两个环节，后者是基础是关键。叶圣陶先生说：“修改文章不是什么雕虫小技，其实就是修改思想。要他想得更正确更完美。”（《谈文章的修改》）这就是说，只有想清楚了，才能说清楚，写清楚。文章的思路打通了，语言词句的斟酌，也就轻松得多。
学生的作文，尤其是他们自己命题的文章，往往是学生自己对生活的观察体验的结晶。当他们在修改时陷入“山穷水尽”之时，如果教师的指导能找到文章的着眼点，帮助学生提高思想认识，打开思路，那就可能找到提高修改质量的关键。如果教师对学生的生活体验，不理解或者理解模糊，那指导修改可能就会头痛医头，脚痛医脚，难以使学生真正有“悟”。这就要求教师指导时，应努力着眼于贴近学生的生活认识，发掘学生的生活积累。拓宽学生的视野，只有指导教师与学生生活认识的相通，“心心相印”之时，学生的修改才真正有“柳暗花明”之感。
本文拟就近几年来自己指导学生修改（主要是记叙文）思路方面，谈几点体会。
一.指导学生对生活素材的再认识。1986年春天，江苏浙江江西三省十校作文联赛我校学生王蓓的作文《茅家岭，我们城市的骄傲》（文见《全国中学生优秀作文选刊》1986年第11期），评为鼓励奖。第二年，她准备修改这篇作文。但原文只获得鼓励奖，因而信心不足，也不知道从哪里改起。我首先肯定她选材和写作角度，也指出囿于当时初稿写作临场时间限制，原稿中，“我”处于表述的立足点不够清晰（中心段里监狱，纪念碑所处的位置混合在一起），有些抒情议论缺少基础。我让她不要在文字上东拼西补，而是再次去茅家岭，她对此困惑不解，说实在的，一般的上饶人从小学到中学，到茅家岭瞻仰烈士纪念碑，都不知道有多少次，不能说不熟悉生活了。但我认为从原稿到这次修改，已经相距一年多时间，要有一个“触媒”点，让写作之心和生活之心碰撞交融，找到了这个点，就能激发修改的热情。只有对写作素材的再认识，才有可能找到这个“触媒”点。这年暑假，我和她一起驱车到距市区15里外的烈士陵园。“沿着石子铺就的小路”，从昔日的监狱到刽子手杀害革命者的刑场，一直走到纪念碑前。纪念碑的左右两侧，矗立着两座高高的石柱，石柱顶端各有四只凤凰，面向四方，我指给他看，这里也许可以展开一点什么。回来后，我指导她读《凤凰涅磐》。她异常兴奋，终于找到了一个耀眼的“触媒”点，重新调整了原文的结构，这样“我”的立足点。由茅家岭的外围到监狱，到刑场，再到纪念碑前就较为清晰，原文的一个大段分成三个自然段，又在文中的高潮段里写下了一段原稿中没有的文字：
哦，茅家岭……看吧，它掩映在郁郁葱葱之中，冬青松柏，游人严肃的神情和缓缓的脚步，为茅家岭笼上了宁静肃穆的氛围。踏上台阶来到革命英雄纪念碑碑前，两座高高的石柱耸立眼前，石柱上端飞舞着八只大理石雕就的凤凰，这凤凰给茅家岭增添了一层浪漫的色彩。我不由想起了郭沫若的《凤凰涅磐》：坚贞纯洁的凤凰集木自焚，决心把旧的一切通通的烧毁，以在烈火中获得新生，这不正是烈士们的象征？为了打碎旧世界，为了美好的新中国的诞生，多少仁人志士赴汤蹈火。不惜献出自己的生命，他们的躯体化作苍松翠柏，他们的精神化为腾云而飞的凤凰，他们用自己的灵与肉书写了一个大写的“人”字……这就有力地呼应了前面有关狱中和刑场的表述。
这篇作文后来改题为《茅家岭的思考》。获第八届华东六省一市作文竞赛二等奖第一名。由校际间比赛的鼓励奖，到华东大区域大赛（参赛选手几十万）的二等奖。这正是作者对生活素材认识再深入的结果。
二.指导学生找到具体形象的可感点。我校参加第九届华东六省一市作文竞赛的一篇文章，原题是《高山情思》。从命题到选取的题材大而难以驾驭，缺少具体可感的形象，抒情也就缺少基础。后来，我们了解到作者从小学到初中，一直生活在大茅山区。便启发他写自己熟悉的大茅山，这块方志敏烈士曾经战斗生活过的土地。“钻机”找到了“钻探”点，议论抒情就有了基础。这篇作文经过作者的多次修改，荣获大赛一等奖。
有个同学写了一篇作文《鹅湖书院记游》，参加地区《赣东北报》暑假征文比赛。投稿前，她把文章给我看，让我提出修改意见，原稿内容单薄，鹅湖书院的状况也没有交代清楚。可是我也没有到过鹅湖书院，只知道宋代理学家朱熹在这里办学。如果光从语言文字的补充和空泛的抒情上来指导，对学生修改不可能有帮助。我便带了几个学生（包括作者）。乘车前往70里外的鹅湖书院。参观完毕，又顶着烈日登上鹅湖山，面对鹅湖，联系朱熹的《观书有感》，更觉形象可感。作者有了深层的认识，思路拓宽，修改较为顺畅，初稿中写到：十年浩劫，书院又遭磨难，残破不堪，如今欣逢盛世，这名胜古迹又获新生，然后是草草的结尾。由于身临鹅湖，作者修改成：离开鹅湖书院，登上鹅湖山顶，我们看到了龚氏畜养双鹅的鹅湖，湖面如镜，天光云影倒映水中，望着宁静的湖面，我忽然想起：鹅湖书院不也是一面镜子吗？这面镜子鲜明地照出了我们古老文化的昨天和今天……
这篇文章后来获得征文比赛第一名。
三.指导学生确定立意，取舍材料。1990年2月中旬，我布置了一篇命题作文《寒假记事》。学生刘尧的作文写了两件事：一是她的成绩单上评语，有一条老师要她“关心国家大事”。父亲看后为此震动，为她买报20多天，从未间断。她曾以为父亲此前并不关心“我”，现在才知道父亲是这样的爱“我”。另一件是家里的电视机坏了，到同学家去看电视，受到冷遇。这两件事情虽然都是寒假中发生的，前后也似乎有一定的联系，但要表达的中心并不一致，具体原因显然是作者对生活的认识不够深入，没有确定立意，我没有就文章本身优劣来写评语打分。而是引导她重新考虑立意，再做修改。我在评语里写道：本文的中心是要写父女情还是同学情，是对人与人之间的情感的赞美还是困惑？不够明确。如果选取前半部分去掉后半部分，增添部分细节，或许有新意。请一试。抑或到同学家去看电视，如与前面关心时事有关，使你思考，或许也可以挖掘到一点什么。这段评语表明了我对《寒假记事》的粗浅看法。但仔细深究，说明我对原作的选材认识还是比较模糊。过了几天，我通过与刘尧的面谈，对这篇文章的指导修改，才逐渐有清晰的认识。刘尧提到，在假期的20多天里，父亲几乎天天为她买报，因为当时订报已经错过了时间，不管是风里，雨里，我突然感到如果紧扣这一中心，这是一个多么新的角度，应该鼓励她深入去发掘，我明确指出应该砍掉后半部分。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很好的角度，关键是如何表现立意。就这样她调整了思路，调动有关的生活积累，重新结构，几天以后，她拿出了修改稿。这一稿紧扣父亲如何为女儿订报买报来继续。而她的思想认识也由原先认为父亲是小题大做，逐渐有所领会。终于在一个风雪的傍晚，从父亲手中接过刚买的一份报纸，读懂了父亲的一片深沉的爱意。修改中，一个富有诗意的题目油然而生：《那淡淡的油墨芬芳》，这时候正处于第十届华东六省一市作文竞赛最后几天（2月28号截止），连夜赶抄，在截稿的前一天投出稿件。不久大赛揭晓，这篇作文荣获二等奖第一名。
四.指导学生发掘生活矿藏，多角度选点钻探。学生的作文有些事件，人物对话在教师或其他同学看来，是枝蔓，是累赘。但对作者自己来说，却可能是有趣的赋予诗意的。去年夏天，我带学生去距离上饶市60里外的灵山踏青。我的意图是要让学生先实践后作文，这样的文章内容真实，难以移花接木，结果从交上来的作文来看，一般都是写灵山游或灵山一日游，有些作文似乎游离于“登山”之外。例如，有个同学写登山前夜，她与某个同学商讨是否要去的篇幅竟然占据了三分之二，中心事件已经不再是登灵山了。有个女同学的灵山游写登山，所看的景观篇幅不多，但写临出发前，家长不准她来，因为灵山险峻的对话，以及一些同学家长如何支持的内容却不少。如果按我原先的意图来看文章，就可能是一篇三类的作文。但是我想灵山只有一座，可是登山的人何止千万，上山的路也有上百条。每双眼睛看到的灵山，就应该有自己的特点。学生的作文为什么不可以扩大选择范围或者有多个角度呢？通过面谈，我了解到这些同学都有较好的想法，那个女同学，就是想写自己登山的成功，证明父母对孩子的不放心是多余的。如果是这样，前面所说的累赘部分就有了闪光的因素。那么它的主要毛病是登山部分的记叙没有抓住并予以强化了。我让那个女同学重读高一时学过的《雨中登泰山》，体会与文中的“敢于”照应。并且安排全班同学看教学录像片《雨中登泰山》，使大家对于多视点的写作有了进一步的认识。经过认真的构思，多次修改，那个女同学跳出了写游记的框框，写下了抒情散文《灵山，我们的足迹留在那里》。较好地表现了这样一个中心：我们这一代人不希望自己被父母“抱着走”，而希望自己像留过足迹在灵山的革命先烈那样，为了理想的实现，“永远渴血似地渴求着这力的奇异的美”（《灵山歌》）
那个原先写是否要去的同学，后来把文章定名为《围城内外》，根据内容，登山过程则基本删去，只作为背景处理。作者着眼于探求当代中学生不愿囿于书本“围城”的心态，希望有更高层次的追求，视点新，且富于哲理性。
还有一位女同学，在登山途中，因身体不适，只好在山腰一户农家休息，写作时原打算写自己的遗憾，不成功的一次踏青。后来我听她讲述在农户家受到热情接待的情景，感觉这里不就有生活的矿藏吗？这个同学的写作基础较薄弱，还不懂得如何调动这些素材，我就启发她紧扣这段经历，写出山里人的淳朴善良，写出新时代的山里人。并指导她注意收集灵山的传说、神话，以丰富充实文章的内容，经过四易其稿前后写作8000多字，她终于完成了作文《灵山杜鹃》，从一个较好的角度展示出灵山人在新时期的愉快生活，表现了山里人朴实纯真的精神面貌。这篇作文的写作修改，她读了不少书，接触了不少生活知识，并且对文章的悬念伏笔，先抑后扬的手法以及人物的出场方式都有了较深的理解。她从未做过这样的修改，整理一大摞稿纸，连自己也感到惊讶，我想她最大的成功在于克服了不能调动生活积累的弱点，树立了写作的信心，并且在深层“钻探”中提高了写作能力。
学生作文修改，是教师与学生双方的共同努力中进行的。学生写作能力的提高看来似乎单向的，实际上与双方的交往，对话，评价信息沟通相关联，教师的写作指导能否收到预期的效应，一般有两个方面的条件：
1.教师的写作指导能否合乎认知的发展规律，做到训练的计划性，清晰性，适当性。
2.学生对教师的指导能否给予积极的配合产生兴趣，深入思考。写作的指导能够激发学生的兴趣，使之深入，持久，这当中要求教师发出的知识信息，遵循美感发生的原则，能言简意赅地又富有情感的或具有艺术启发性的传输信息。
学生在产生兴趣与思考以后，有待于教师的进一步的指导，使之发展升华，进一步创造。
（本文获1991年苏浙赣三省十八校语文研讨会教学论文评比一等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