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梅雨天气,我好像有点习惯了,不再因为数日见不着太阳而抱怨:人都要发霉了!
昨天傍晚,天依然阴沉沉的,我拿了把雨伞,独自去公园。上午,小七教练给我布置了任务:下午去公园放空自己。说实话,我真没体验过。
公园里,阴沉的天丝毫不影响绿草如茵,鸟语花香,丝毫不影响一对父子在草地上踢球的兴致,也丝毫不影响散步的人们的闲情逸致。我在起伏如山丘的草地上漫步,眼前是色调不同的绿,淡雅的小花,迷你的小蘑菇,我不自觉想到了莫奈花园。
我找到一处隐蔽的座椅坐下,享受独处的静谧,静等潜意识打开大门,看什么能闯进我的大脑……
记忆很快回到了老家,老家小区的对面,也有一个诺大的公园,我却很少带孩子去玩,周末为什么不去?哦,我经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理房间,读书,学习……可不也困住了孩子本该肆意撒欢儿的童年?
脑海里不自觉蹦出了:我的紧绷的前半生……
以前我一直认为我的爸妈不重男轻女,因为我家没男孩让他们“重”。是的,我一直天真地以为有男孩的家庭才会出现重男轻女:偏向男孩。昨天和小七教练聊的时候,一刹那间突然明白没有男孩的家庭也会重男轻女,表现是:嫌弃女孩。
前段时间我给我妈打电话想验证我记忆中她的人生经历,意外从我妈口中清晰地听到她还在生没儿子的气,我当时的感觉是惊诧和不解:她一大把年纪了,竟然一如既往地没智慧,不懂得珍惜自己拥有的,也不知道很多人在羡慕她。刹那间,再次确认:智慧和学问并不成正比。并不记得之前她有这样的说法,也可能是忘记了。印象中我爸曾不止一次地说过:“他算过卦,他命里没儿子,他认命了。”当时我只当大大咧咧的他随口一说,现在想来,估计那是他和我妈共同的痛。顿时,我恍然大悟:我和妹妹从小经常被他们的高压控制,指责,批评,觉得家里冷冰冰的,不被爱,可能不仅因为他们不会爱,更因为他们压根儿不喜欢我们!
我曾经一度认为妈妈这辈子生活不幸福的原因是她小时候腿意外受伤,姥姥姥爷耽误了最佳治疗时机没用心给她治好,以致她落下残疾,后来没能参加高考,然后屈嫁给小学水平的我爸,她说,我爸脾气臭得很,年轻的时候酗酒,不顾家,不争气,不懂得体谅她……现在渐渐明白,应该不仅如此,她的两个妯娌分别四个儿子,而她一个没有。她觉得她好好的腿突然残疾,嫁的老公不争气,过得又穷又没儿子……爸爸,我,妹妹没有一个令她满意,她什么都不如人,她很没面子。所以,一辈子自怨自艾,优柔寡断,郁郁寡欢。她昏暗的闭塞的心像一团阴云笼罩在我们家的上空……
回想,我一直喜欢默默无闻,喜欢做小透明,不会开怀大笑,或者说不敢开怀大笑,大概因为,她经常不开心,我不想她看见我的开心,也因为她经常说我妹妹:“狗欢没好事。”
回望来时的路,我不停地学习,不停地进取,不敢松懈,我不确定,我是不是想通过学习取得好成绩让他们骄傲以减少他们对我的批评,减少他们对我的否定,抑或获得安全感?我只知道,我过了压抑而紧绷的前半生。
前天下午,我送女儿去画画,回家后,仿佛还沉浸在下午儿子班主任说的话语中:“他就是懒。上周默写默得好,我还表扬他,这周又不干了。说句不好听的,以前你们可能因为太忙,忽略了管他……以他目前的成绩来看,如果接下来还不努力,估计七年级你要给他找技校了。更可怕的是他不知道“怕”,这是教师子女和父母在一个学校的弊端,不过班里的另一个教师子女不一样,她要学,所以成绩不错……”我能感觉到,我又陷入了自责中,觉得儿子之所以成了今天这个样子,都是我的责任,我太忙,我情绪不稳定,我没对他负起责任……这时,一到家就坐在电脑前学编程的儿子走到我跟前:“妈妈,看起来你不开心,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我笑了,“诶,别说,你还真能帮我!……”我把他班主任给我说的话大致说给他听,他很快说道:“我以后学。”估计,这个回答应该没怎么经大脑。对于儿子对我情绪的看见和关注,我没有给予他欣赏,而是沉浸在自己着急解决的问题里,也顺势把他拉了进来。
不由得想起周四放学回家时,我问儿子和女儿:“周末苏州有6Q的一阶课,是我挺期待的一个老师讲的,你们想让我去吗?”女儿说:“我不想让你去,想让你在家陪我!”“儿子,你呢?”儿子没怎么思考,说:“我觉得你学习6Q后脾气好了很多,而且每次看你学完回来都挺开心的,反倒在家的时候不开心,你想去就去上吧。”为儿子能细致入微地体察我的情绪而开心,但又不确定他这是真的关心尊重我还是在委屈他内心真实的想法。不知怎的,我时常觉得儿子很会察言观色,会委屈自己讨好我。小时候的我也很会察言观色,比如什么时候发现妈妈心情好了我也会随之阳光一会儿。
回到家,老公在做晚饭,儿子去了他卧室,我从门缝看到他趴在桌子上,情绪挺低落的样子,走进去,跟他聊天,聊着聊着,突然觉得儿子很可怜:我到上海后的前两年一头扎进工作里,没日没夜,没顾上管他,还批他批得很凶……忍不住抱着他跟他道歉:“对不起,儿子,以前妈妈太忙,也不懂家庭教育,让你受委屈了。”他面无表情,说:“没事儿。没事儿。”我能感觉到,我没走进他的内心。
我知道,我需要继续修炼,完成分离,并成为他的容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