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到这里就迅速起床,也来不及梳洗,穿上大衣就尾随玉香,看她到底在外面干些什么?从毕卡弟公寓跟到南昌路邮局,她看到玉香汇款后出来,一路没有与人联系就放下心来,仍然尾随着玉香走在回公寓的路上,两人相距有十几公尺的距离。没想到在穿马路时,旁边奔出一个衣衫褴褛似做苦力的男青年,在拐角处奔来与她猛撞了一下,差点把她撞到。她顿时大怒,一把抓住那人伸手要甩他一巴掌。没想到对方一个转身挣脱,反把那手抓住往后一扭,痛得她“哎唷……哇哇……”大叫,于是两人互相指责对骂起来,路上行人围着来看。那小伙子的理由是:“因娘急病去买药,这女人眼睛望天,脚踏蚂蚁,一头撞到我身上来还要举手打我……”许多人看到这女人态度傲慢,衣着华丽,行为妖娆还恶声谩骂,而那青年笨嘴拙舌,忠厚老实又是为母买药,大家就站在小伙一边,指责她仗势欺人。气得美琳跳脚拍手,更是一付泼妇骂街的腔调,竟和众人在大街上打起口水仗来。
再说巧八哥胡玉香知道那两个电话是罗警官,要与她紧急会见的讯号,她急忙借口汇款出来,也知道杜美琳在跟踪她。现在她正在四处寻找目标时,青峰从马路边窜出,一声“跟我走!”两人迅速走进一条弄堂,登上停在路边的小轿车里,青峰发动小车,往僻静的地区慢慢行驶。玉香心里十分害怕,紧张地说:“杜美琳在后面跟踪我!”
“她现在已被人堵在马路上了,我们可以有一刻钟的时间,你拣要紧的话说。杜美琳最近两三个星期里,有没有和别人谈起葫芦街的人和事?你好好地想一想,如果有价值,我会重赏你!
“哦……有!杜美琳的两个手下,正在监视一所中学,听说那里有共产党活动,里面有个教师是葫芦街方朝明的女婿。”
“嗯……还有,前两个星期,杜美琳打电话叫来一个年轻男人,好像姓张,杜美琳叫他‘三郎,三郎’,这人长得很气派,很漂亮,两人关了门在里面叽叽咕咕谈了半天,很神秘的样子,我就留了一份心,送水果,点心进去,听到杜美琳正在谈雪莲的什么事,葫芦街不是有个叫雪莲的小姑娘吗?杜美琳看见我进去马上就把话缩回去了,还一脸的不高兴,瞪起眼睛对我说‘我不叫你就不要进来,不要忘记,下次进来要敲门!’
“哎!还有一件事,在上个星期,杜美琳打了好几次电话叫来她的干爹詹云龙,这老头已有好长时间不上门了,只听到那老头哈哈地笑着,说去游‘龙华寺’什么的,没听清楚。最近她的爷娘经常打电话来,特别是她昨天晚上接到二个电话,笑得像发疯一样,睡到半夜起来,一个人吃酒、跳舞、唱歌,疯到天麻麻亮才上床睡觉,直到你打来二个电话,把她吵醒还大发肝火呢!”
青峰听完,对案件已是心中雪亮,就给了玉香不少赏钱,并相约下次见面的暗号,要她背熟他的专机号码,如有重要紧急情况,可立即拨打这一电话。交代完毕,就送她到公寓附近下车,自己原路返回。李正道还在马路上和杜美琳纠缠吵嘴,当车驶过后,他见胜利完成掩护任务,立即撤退回局。
“现在这件无头案变成了有头案,这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但最重要的是雪莲在哪里呢?是死还是活着呢?以雪莲的性格,对着恶霸詹云龙的残暴与凶狠,她就有可能‘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罗青峰想到这些,心似刀割。他把拯救雪莲看作是好不容易等来的一次机会,他要以自己的实际行动向她和她的家庭证明,自己是多么的爱她。如果错过这次机会,或许就永远失去她了。当一个人决心要去拼命完成一件大事的时候,他就会调动体内十倍的精力和百倍的勇气,去排除万难,争取胜利。他毅然组织他的团队要智取黑霸天!
西区大流氓詹云龙是青龙帮的首领,手下爪牙众多,许多年来作恶多端、民愤极大,受害者何止百千,早在抗日时期,近在胜利后,不少群众曾投书上访控告他,无奈他在官场黑道有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那些上访的信件都被警局或法院扣押下来,徐汇区是詹云龙的住所辖区,也是重灾区,所以这类资料很多。罗青峰会同部下调阅档案,挑出一批由詹云龙直接参与,并造成人员财产严重损失和影响的案件,作为炮弹来迫使这条大鳄就范。
全组人员忙乱到下午四时,罗青峰向局长汇报调查线索,并要求开票传讯詹云龙。警察局的“传讯”只是配合案情调查或对涉案人员的一种警告训示,孙局长对此自有一番打算:“于公,可能对白雪莲失踪案会有所突破,而且面对这许多詹云龙犯下的积案,不关不顾,当然是一种失职,现在找他来训诫警告一下,也算是一个交代,也使青龙帮的气焰收敛一下,不要老找我警局的麻烦;于私,说不定这是一次敛财的机会,上次葫芦街的诈骗案,因为触及青龙帮的人,这些人横财多,出手大方,一下子收了不少好处,这次要惊动这首犯,不怕他不出血?而且这事的具体责任有罗青峰扛着,这家伙号称‘铁血警长’,办事有能力、有胆量,自己能得个名利双收,何乐不为呢?”孙局长想到这里就在公文上签了字,并嘱咐罗青峰:“办事要留有余地,要把握好时间,只有24小时,到时一定要放人!”
青峰拿着这份“传讯公文”如虎添翼,立即带了得力助手李正道和老秦开车直奔詹云龙住宅。这天他正与妻子潘飞燕为张三的通奸之事,二人在家中吵得沸反盈天。罗青峰拿出传讯票单,使夫妻俩大为震惊,一时吓懵了,因为平时作恶太多,做贼心虚,以为大难临头,平时的嚣张气焰就打了下去。潘飞燕曾为石彪妻子的事与罗青峰打过交道,认为他是个精明过人、杰出的警长,所以心里十分害怕和敬畏,就不敢放肆撒泼,只能放软身段哭着询问被传讯的原由。青峰计划今后要借助她的作用,所以好言相待,只说“案情重大,只要他老实把问题讲清楚,我会努力酌情处理。”他的 这番温和表态,竟使潘飞燕十分感激,就劝慰丈夫“好好配合警局,把问题解释清楚,我一定在外面努力,保证你平安归来!”詹云龙以为昨天杀害张三的事暴露,大难临头,见妻子还十分顾念夫妻情分,一切怨恨都已抛开,反而抱着妻子洒泪告别,跟随警车去了警局。
“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平日呼风唤雨的恶霸,现在只能低声下气坐在审讯室里写交代材料。这次他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突然被警局传唤,知道警方多少掌握着自己的罪证,否则这里的局长没有这个胆量敢冒犯江湖尊神。自己浪迹江湖几十年,差不多每天都在犯法害人,如果一旦失势,当局要算起总账来,随便翻几个案底就可要了自己的脑袋。所以他不敢撒野,假装老实,坐在那里揣摩这次被抓的原因:“是得罪了何方神道?帮派倾轧翻船?被害人告准了御状?张三郎凶杀案败露?还是政府为稳定大局而杀鸡儆猴?只有找准病根,才能对症下药。”他两手抱头,苦苦思索,直到两个小时后还是未写一字。当李正道进来催促时,他提出“要求见罗警官。”
在詹云龙吃过牢饭后,罗青峰带着李、秦两个助手到审讯室来见他。凭他多年审案经验,知道罪犯刚进警局,心理上的震撼力是最大的,这时他们的思维最混乱,而且急需要摸底,看警方掌握多少罪证,然后避重就轻,争取蒙混过关。
罗青峰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想通过詹云龙寻找解救白雪莲,但当然不能直接查问雪莲的事,他不仅会拒不认账,而且怕他为掩盖罪责来个贩卖脱手甚至杀人灭口,所以只能用敲山震虎的办法,施以高压,利用他做贼心虚的弱点,迫使他在今夜跳入陷阱,自投罗网。于是他不温不火地说:“詹老板呀,自古道‘人在做,天在看。’‘在江湖上混,迟早要还的。’这许多年来被你害过的人有多少?他们及其子孙能放过你吗?可是直到最近你还没收手,把人家给害了。你以为做得隐蔽,可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可是个现行呀!你想要蒙混过关是做不到的……”还不等罗青峰把话说完,这老流氓就跳起来吼叫:
“啥?听你的意思说我最近杀了人?呵,呵……那真是‘大舞台对面—天晓得!’罗警长,你们一定要好好查查,肯定有人要害我,我是冤枉的,那个王八蛋说的,有种叫这孙子当面来对质。他如果拿不出真凭实据乱咬我,老子不会饶了他,我立马到法院去告他妈的诬告罪!”他敲台拍凳目露凶光大声叫骂,气焰十分嚣张。
看到老贼气急败坏,罗青峰知道这几句话击中了他的要害,成败就看他在今夜的动作了。罗青峰当然不能示弱,他踢翻小桌,脸如严霜,目光如电,看定那老流氓冷笑一声说:“有理不在声高。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你要知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到时候有你们对簿公堂的一天,但这时候就是你的末日了!”
午夜,深秋的冷风卷起院里的落叶,发出瑟瑟索索的响声,戒备森严的警察局,沉浸在萧杀阴森的氛围中。审讯室里灯光惨淡,凹凸斑驳的墙面上显现着许多狰狞的魅影,现在,心狠手辣,老奸巨猾的詹云龙枯坐在一张木桌前写交代。因为刚才罗警长的一番话,使他把昨晚杀害张三的事放到首要的位置上来考量。他觉得“那些陈年老案已经是石沉大海,掀不起波浪了,这次警方下重手把自己弄到局里来,一定是件大案,那就是杀害张三的血案了。可是昨夜的事,怎么会这样快就暴露了呢?参与这案的魏奎、童凯、邱力都是我信得过的人,他们不至于会出卖我,除非深夜有人撞见,他又是与我积怨很深的人来检举揭发了!”他想到这里吓出一身冷汗,竟有一种处身于悬崖边上,只要一个闪失,就会落入万丈深渊的恐怖。
但他毕竟是个从血火中拼杀出来的恶霸妖孽,经过风浪,见过世面,突然被一棍子打懵后,现在逐步恢复了理智,他想:“罗青峰这小子看似给我扣了个杀人的罪名,但他引而不发,说明他还没有切实的证据,否则不会是“约谈传讯”的待遇了。必须要抓紧时机,立即把几个直接处决张三的人弄走,警方抓不到凶手,就不能定我幕后指使的罪;同时以防万一,把大宅里的金条财物立即转移,只要有了钱,就能消灾救难,摆平一切。只要自己沉着应战,能扛过传讯这24小时,他们再要升级“拘留”必须要拿出证据来。”他要立即乘这夜深人静的机会,打两个电话,把这两件大事安排好,机会稍纵即逝,错过这时刻,就是一场灾难!
现在他觉得到了“贼上墙,火上房”的紧急时刻,再也坐不住了,他在屋里急得团团转,在等待今夜值班的李正道,准备不惜一切代价买通他,争取打出这两个电话。
终于盼到李正道开门进审讯室来了,他看到詹云龙桌上还是一张白纸,就“啪,啪”地敲着木桌喊叫:“你这老东西,几个钟点下来还是一张白纸,真想把牢底坐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