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底三月初,北海道的降雪在一点点的趋于平缓,在扫了几场大雪之后,地面的积雪开始慢慢的融化,路边的雪墙从比人高,到跟人一样高,屋后的空地上一些被雪掩埋的干枯植物也渐渐的露出头。我站在窗边问身后的萌萌,那些露头的棕色灰色的都是什么。
“杂草。”她在厨房头也没抬的回答我说。
“为什么能长这么高?”
“这里水足土好,什么都长老高。”
“我明白了,就像你的腚呗。”
她白了我一眼。
“为什么不拔掉?”
“草太壮,根特别深,我一个人弄不了。
“他为什么不干?“
“那傻逼什么都不干,干嘛都觉着亏。”
“这不是自己家的活儿吗?”
她没有回答,沉默着喝着杯子里的水。
“家里有工具吗?”
“基本没有,只有一把平头铁锹,你铲雪用过说不好使那个。”
“够了,我在家没事的时候去清理清理。”
“雪还没化完,再等等吧。”
“也好,过两天能露出地面再说。”我若有所思的回答到。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们去家附近的家具超市买回了耙子和锄头,这里的锄头很有意思,在锄头的扁厚的带弧度的长方形韧的两侧上居然还有刻度,这让我这个根本完全没操练过这些的城市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有了锄头耙子和家里的铁锹,这三样工具在手,我就可以随时向外面的杂草宣战了,虽然我根本没干过类似的农活,可我有力气啊,抡呗,我还能怕了不成。我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并且反复叮嘱自己,以至于满怀信心。有了扫雪经历的基础,我再也不敢小视北海道的劳动工作了,即使是这种看着没什么困难的简单活计。
在等待除草的过程中在家百无聊赖,我恳请萌萌带我再去一趟家居超市,买些花回来,如果可以再买个小鱼缸和几条小鱼。她问我是否能养活,因为她弄不活这些,而且是百试不厌。我说她是火命,能点燃一切。我向她打包票说所有活物都能养活,包括她。在我再三的软磨硬泡之下,萌萌终于不耐烦的翻着白眼的带我来到了另一家不远的家居超市。卖场里,一大片花卉柜台,一大片宠物柜台。溜了两圈后,我的兴奋劲荡然无存,日本的活物贵啊,一个巴掌大的多肉植物在国内也就三五块人民币,这里要三四百日元,折和人民币30 元不到,小凤尾鱼国内也就十块钱两对,这里200日元一条!我的天,真花不起了。没办法捡着便宜的买吧,最后权衡再三,我们买了一盆绑成心形的绿萝和一盆被绑在棍子上的大叶滴水观音,一个蛋糕盒差不多的浴缸和几条可爱的昂贵的不大点的凤尾鱼。我抱着它们就像过六一儿童节托儿所发礼物一样高兴。当这一切合理的摆在家里的时候,萌萌笑了,搂着我笑了,她笑得很暖,她说你来了,家里就有了生气儿,此时诺诺正在看着鱼,嘴里叨叨着:“水槽,水槽”(日语鱼缸的意思)。
眼看来到三月中,地上的尤其是土地上的雪化的还剩下一巴掌来厚,道路两边的沟槽里雪水流成了小溪,满耳的哗哗声,如果是在北京有可能有些植物的枝条开始挂上了星星的绿色,空气中会有春回大地的味道,但是在这里只能看到雪堆在逐渐消融,完全看不到春的到来,偶尔空中会下雨偶尔也会飘雪,如果混在一起那就是雨夹雪,风刮起来依旧如刀,即使间或太阳露一小脸,那柔弱的光线也不会给大地给植物给人们带来多少暖意。那缕淡淡的金黄,仿佛只是在宣告:我还在,再等等我。
北京要惊蛰了吧,我翻着手机上的日历,心里估么着。不知不觉我走到了屋门前的玄关,既然走出来了那就活动活动吧,虽然萌萌临上班时候嘱咐我少乱跑,她说这话时候我眼前忽然浮现出奶奶的神态,这神态不是冲着我,而是冲着她自己老头我的调皮的爷爷时特有的神态。她们都是东北女人吧,身上有着黑土地孕育出的女人独有的而且具有共性的特征,但是依旧没能阻止我折腾。我穿好大衣,踹上高筒胶皮雨鞋,就是最近铲雪时候我穿的那双,带上胶皮手套,依旧臭,但是是自己的汗味了。如今我已经熟悉了这样的出门装备,看着路上的当地人经常穿着胶皮雨鞋出来走动,刚开始还觉着好笑,短短的一个来月,我也融入了其中,不得不感叹环境改造人啊。前两天我跟萌萌出门去札幌东区役所也就是区政府办事,在便利店随便抓了一顶黑色毛线帽子,我习惯在冬天戴帽子,有了这个便宜而且土里土气的帽子,战严寒斗风雪的勇气成倍增加。装备齐全出门从左手边如今化了三分之一的雪墙绕到后院,说是后院其实就是一片长十米宽五米左右的空地,萌萌的家前后左右都是邻居的房子,在自己房子的落地窗一侧和对面房子的后院围墙之间,就是这一快空地。我岔着积雪走到后院。那里的积雪基本没过脚踝,比其他地方少一些,可能是因为下面是土地的原因。我踢了踢积雪,冻得很硬里面全是冰茬儿,于是拿起铁锹打算清理积雪,但是锹下不去,粗壮得一人多高的野草,根茎细一点的也有手指那么粗,锹根本不可能将其铲断。我上了脾气,动不了你了还。下手从根拔,不由分说的胡乱薅起一大把,双腿扎稳马步,腰上一较劲,只见被我薅住的一把草下面的雪地在裂开,草的枯茎在我手心里卡卡作响。较劲!妈的!老子就是腰有劲,来吧跟丫死磕了。再一猛发力,连根带土足有十好几斤,全拔出了地面,人也就势一个后滚翻辄了出去。我站起身趴啦趴啦身上的土和泥雪,再看看眼前的地,地上一块半米见方的雪块被我完全掀起,抛在了一边,一个黑色的足有一只手深两脚宽的坑,出现在地上,我以为掷弹筒轰的呢,只是没有硝烟。伸手揉揉屁股心想着不是办法,还是上家伙什吧,不然买了干嘛。锄头我生平第一次用,要说没见过那是胡扯,谁没去过农家院,但是用还真就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我握死锄头把,抡圆了照着地上就是重重的一击,这力气估计都能把狗头批两半,可落在这盖着薄雪的地面,还真就没陷进去多少,蹲下看看锄头韧上那刻度,往多了说也就进去七八公分,这可难住我了。是不是下面砸到了石头?可没听见响动啊。再来一次试试,于是又是一次暴击,可地面依旧还给我顽固的抵抗。脑门上出了汗珠,崩起的雪和土渣滓溅到了我的鼻尖上。改变策略吧,动动脑子。我把锄头当犁,挥起来不高,一凿往后一搂,一块覆盖在地面上的雪块就被翘起,然后再一凿一搂,又一块雪块被翘起,几凿下来,地面上露出很大一块,这让我很高兴,看来运用策略是对的绝不能违背客观规律蛮干,虽有理论但是还是要结合实践。蹲下仔细看看地面,为什么那么用力就是凿不进去。看了才知道,原来地面上铺着一层蚕豆大小的石头子,怪不得砸不进去。罢了,问题找到了,解决的方法也就呼之欲出了。我决定先把雪清理到一边,然后再处理石头子。
几十锄下去,后院的积雪基本被我清理到了院外,这里的每家都是一户建,换句话说土地也是自家的,我不能把自家的积雪都堆在人家的地盘上,这么做犯法也不道德。不过好在邻居家是个两层小楼,一层两户,这楼是出租公司的,住户也是租客,旁边和后面比领着萌萌后院的一小块地是荒地,虽然名义上是出租公司的,可租户们谁也不会去打理,所以我索性就把那些清除出来的积雪都堆在了那片空地上。接下来就是清理石头子了。在北海道像这样覆盖在地面上的石头子作用是为了减少杂草的生长,这样的石头子是花钱买来铺设在地面上的,既然是花钱了,那就不能像处理积雪一样弃之不管,所以我决定把它们搓成一堆以备它用。这个后院并不平整,东侧窗根儿底下有一条长十来米宽半米左右的土坡,这是在我处理积雪的时候发现的,上面也同样铺满了石头子,还有房子的南侧和北侧也同样铺着石头子,看来当初盖房时候初心就是如此,既然这样,我决定将后院的所有石头子分两半,一半堆在房子北边的空地上,也就是比邻着出租公司的荒地,我扔雪块的地方,还有一半则堆在南边一小条空地上,南边的要多注意,不能越界,因为紧邻着就是邻居家的土地了。决定好了,就放下锄头,再拿起铁锹,开始清理地面上的石头子。不一会有雪花开始落下,放下手里的家伙什,摘下手套从兜里拿出手机,时间已经过去两个小时。快五点了,萌萌要下班把诺诺接回来了,就到这里吧,我应该把饭做好。于是直起腰,看了看飘下的雪花,然后再活动一下酸软的腰部,这样的活儿生平第一次干,看来农活真是体力活儿啊,比在健身房要累的多。通过扫雪我早就认识到了这些之前没做过的体力活的厉害。不过我勉励自己:想当个像模像样的北海道农民,那就要从基础做起,要做到一不怕苦,二不怕死。要有大无畏的牺牲精神,方能在这小岛上成就一番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