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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慈禧全传》
「散館」大考,一等第一名是張之洞,他原來就是探花,不算意外。緊接著便是殿試,照例四月二十一在保和殿,由皇帝親試。天下人才,都從此出,關係國運隆替,所以儀制極其隆重,由賈楨、寶鋆主考。會試及第的一榜新貢士共計二百六十五名,天不亮就都到了午門,各人都有兩三個送考的親友,在曉風殘月下東一堆、西一堆小聲交談著。到卯正時分,唱名進殿,單數從左掖門進,雙數從右掖門進,齊集殿前,由禮官鳴讚著行了三跪九叩首的大禮,禮部散發題紙,然後各自就座,盡平生所學,去奪那名「狀元」。
軍機處的會議,移到了恭王府,但與會的人,除了軍機大臣以外,只有一個兵部尚書載齡。這個被慈禧太后譏為「筆帖式」的大臣與會,只因為他數字記得熟,那裡有多少兵馬?問他便知,省得去查。
這頓飯吃得很香,一則是饑者易為食,再則是頗有「大團圓」的那種味道。恭王一高興之下,告訴寶鋆,每人送二百兩銀子的「節敬」。前方的士氣不知如何?軍機章京卻是感於恭王的體恤,人人效命,案無積牘,部署詳明。朝野之間,原以僧王陣亡,匪勢復熾,人心頗有浮動不安的跡象,現在看到恭王和軍機大臣指揮若定,總算把那些無稽的流言平息下來了。
自從咸豐四年銅瓦廂決口,黃河奪大清河由北道出海,這裡便成了運河與黃河交會之處,地形複雜,防剿兩難,而最吃重的是壽張到張秋那一段,劉長佑就在這裡沿北岸佈防,苦苦撐持。倘或再無援師,捻軍一渡了河,自東昌而北,無險可守,雖有崇厚的一千五百洋槍隊,亦恐擋不住捻軍的馬隊。
文祥所倚重的一個人名叫榮祿。此人字仲華,出身八旗世家,隸屬上三旗的正白旗。他的祖父與父親都在洪楊初起時,戰歿於廣西,榮祿以蔭生補為工部主事,管理銀庫,這是個肥缺,卻不知怎麼得罪了肅順,差點以貪污的罪名下獄。等到文祥當工部尚書,榮祿的機敏頗受賞識。以後醇王接管神機營,大加整頓,榮祿由於文祥的推薦,當了「專操大臣」兼「翼長」。如鳥之兩翼,這「翼長」的職位,便等於醇王的左右手,神機營的兵權,至少有一半在他手裡。
李棠階一死,出了兩個缺,一個是軍機大臣,一個是禮部尚書,看起來只不過補兩個缺,但有人與事兩方面牽連不斷的關係,所以朝局又有一番變動。
禮部尚書決定由萬青藜調補,這是為了好空出他的兵部尚書的缺來給曹毓瑛。曹毓瑛原任左都御史,這個缺雖居「八卿」之末,但總領柏台,號為「台長」,須得科名與道德同高,行輩與年齒俱尊的耆宿來幹,所有糾彈,才能使人心服。曹毓瑛當初補這個缺,完全是為了要替他弄個一品官兒,別人看他不像鳳骨稜稜的台長,他自己在都察院,聲光全為副都御史潘祖蔭所掩,幹得也頗不是滋味。同時兵部尚書,卻又非他不可,如今遍地用兵,調軍遣將,籌餉練勇,只有在軍機多年的曹毓瑛最清楚,所以調補兵部尚書,是再適當不過的。
兩宮太后面試,自然不是試自己肚子裡的貨色,那是她倆試不出來的,試的是口才、儀節,頂重要的是,要講得兩位太后能懂,能聽得津津有味,同時儀節不錯,那就算圓滿了。
回家已經不早,而訪客陸續不絕,起更方得靜下來預備明日進講。打開借來的那冊《治平寶鑒》,見是抄得極大的字,有許多註解,不少註解是多餘的,因為那是極平常的典故,莫說翰林,只要兩榜出身的進士,誰都應該懂得。怪不得他不肯輕易出示此「秘本」!大概也是自知拿不出手。翁同龢對徐桐算是又有了深一層的瞭解。
等一個授讀的是倭仁,他教尚書。翁同龢冷眼旁觀,只見小皇帝愁眉苦臉,就像在受罪——本來就是受罪,十歲的孩子,怎能懂得三代以上的典謨訓詁?倭仁在這部書上,倒是有四十年的功夫,但深入不能淺出,他歸他講,看樣子小皇帝一個字也沒有能聽得進去。
朝士的議論,亦和翁同龢的想法相似,倭仁的無用,在前後三道諭旨表現得明明白白,「艮峰先生」的聲望,在大家心目中,大打折扣了。相反地,李鴻藻的大節和孝思卻頗得士林嘉許,物望益高,在李棠階、祁雋藻相繼下世,老輩凋零的嗟惜聲中,他隱隱然成為「正學」宗師了。恭王和醇王都在擔心,李鴻藻百日服滿以後,未見得肯如詔諭所示,銷假視事。但深宮不明外間的情形,卻慮不及此,好在小皇帝對翁同龢已漸漸悅服,尤其是對寫字,更有興趣,兩宮太后也就放心了
總管內務府大臣奉了兩宮太后的面諭,把滿洲、蒙古的貴族子弟合於「額駙」條件的,開列了一張名單,經兩宮太后核可,定期召見。懿旨一傳,幾家歡喜幾家愁,歡喜的是希望借此希榮固寵,愁的是齊大非偶,尚主的婚姻,每非良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