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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慈禧全传》
景壽退了出去,皇后與懿貴妃,相對苦笑,她們原來期望著要把景壽收作一個得力幫手,不想他竟是這等一個窩囊廢。「虧得你機敏,不叫他插手,不然,準是事成不足,壞事有餘!」皇后搖頭嘆息:「唉,難!」「皇后先沉住氣。凡事有我。」話是這樣說,懿貴妃也實在不知道如何才不致於大權旁落?
病了是真的,說「剛睡著」是假話,懿貴太妃生了極大的氣,早已有話交代小安子,小皇帝來見,就拿這話作託詞,不見!第一個是生肅順的氣。一接到小安子的報告,說肅順吩咐敬事房,皇后稱為皇太后,而且當陳勝文提醒他時,他依然把她與其他妃嬪一樣看待,視為「太妃」,這是有意揚抑,頓時就發了肝氣。第二個是生小皇帝的氣。教導了不知多少遍,依然未說「封額娘做太后」那句話!她沒有想到是張文亮該負責任,只恨兒子不孝,這一下肝氣越發重了。
第一個回合是肅順勝了,兩宮並尊,卻非同日,懿貴太妃畢竟晚了一日才得封為太后。因為住在煙波致爽殿西暖閣,很自然地被稱為「西太后」,有時簡稱為「西邊」,或者「西面的」。這樣,另一位太后就應該是「東太后」,但臣下在背後談到,卻很少帶出「東」字來,兩宮高下先後之分,在這些地方表現得清清楚楚,那正是肅順所希望出現的情況。
文祥力主慎重,而且有不安的神情,不知是他想到違反祖制,心中愧歉,還是覺得女主臨朝,非國家之福?寶鋆處事,一向激進,而且特別看重恭王的利益,所以主張不顧一切,放手去幹。這一來,地位最低的朱學勤,反倒成了這兩個大老之間的調人了。
名士我見過,讀通了書的我更佩服,郭嵩燾、王闓運、高心夔他們,難道不是名士,難道不是滿腹經綸?我敢說,他們要知道了我何以要先定年號的緣故,一定會贊成,一定會說我這是匡時救世之策。要說那些除了巴結老師,廣通聲氣以外,就知道玩兒古董字畫的翰林名士,或者打秋風、敲竹槓,給少了就罵人的窮酸,他們瞧不起我肅老六,我還瞧不起他們那些王八蛋呢!
他認為軍事已操勝算,復金陵不過遲早間事,但大亂平定的善後事宜,異常艱鉅。在民間,重整田園,百廢待舉;在軍中,驕兵悍將,須有安置。這一層關係重大,數十萬百戰功高的將士,解甲歸田,必將有妥善的佈置,否則流落民間,為盜為匪,天下依然不能太平。
第一次簡放的人員,是京官中的卿貳和各省學政。預先由軍機處糊成七八十支名簽,放入籤筒,捧上御案,兩宮太后旁坐,小皇帝掣簽。這是他第一次「執行」國家政務,自然,在他只覺得好玩,嘻笑著亂抽一氣,抽一支往下一丟。各省學政,另由顧命大臣抽掣省分,是令人艷羨的「廣東學政」、「四川學政」等等肥缺,還是被派到偏僻荒瘠的省分,都在小皇帝的兒戲中定局。
西太后在心裡說,隨即想起許多關於恭親王的傳說,說他的容貌,就相法而論,貴不可言。這正是「不可言」,說破了是大忌諱!因此,有人說他要借洋人的勢力,學前明景泰的故事。這倒不一定是肅順那一幫人造謠,連他的胞兄惇王都曾說過:「老六這個樣兒,只怕要造反!」
「坐著吧!」東太后說,「我不是敢於胡批大行皇帝,要說他那遺命,可真是有點兒欠斟酌,誰也沒有料到,那『八位』當中,竟沒有你!唉,你們弟兄——。」她黯然地搖搖頭,不會說也不忍說了。
一出殿,史進忠領他到一間值班太監待命閒坐的屋子裡去休息,沏上好茶,裝來四個果盤,左一個「王爺」、右一個「王爺」,大獻慇勤。恭王心裡明白,這是有所需索,便伸手到靴頁子裡去掏銀票,手一伸進去,方始記起,銀票倒帶著兩張,一張一萬,一張五千,照一般的規矩,不過開銷一兩百兩銀子,這兩張銀票的數目太大了。但苦於隨從不在左右,無法取一張小額的銀票來,而這個「開銷」,可又既不能欠,更不便找,只得咬一咬牙,拈著那張五千兩的,隨手遞了給史進忠。
恭王頗為驚訝,也有警惕,肅順處事,一向果斷明快,在這件事上,尤其神速,改元的上諭頒了才幾天,新錢已可開鑄,不能不佩服他辦事認真。同時他又想到,一旦新錢通行,物價下降,小民擁戴,四方稱頌,那時肅順的地位便很難動搖了。
王爺一回去,自然是樞機領袖。軍機制度,由來已久,大政所出,天下咸知。贊襄政務的,亦不得不僭竊軍機處的名義。王爺一去,正好收回大權,雖不能凌駕而上之,分庭抗禮,也佔著不可動搖的地步。」曹毓瑛一口氣說到這裡,略停一停,看恭王一時無話,便又說道:「至於穆、杜、匡、焦諸位,眼前不能不依附那『三位』,但此是王爺不在軍機的情形,王爺一回軍機,正管著他們,不能不聽王爺的。」「倘或不聽呢?」「好辦得很!免了他們的軍機。顧命大臣的名義,是先帝所授,一時免不掉,軍機大臣的進退,權在今上,有何不可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