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上班的人群中,我的绿军装很是显眼,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不过这种感觉不是荣耀,不是光彩,而是一种难为情的羞愧和耻辱。
古语讲“在家靠父母,岀门靠朋友”,在部队是,在这里更是,即使上班的地方不过百米之远的路途,文强也喊着我和书林,一同前去。也许文强年长几岁的缘故,路上总是以大哥的口气教育我们俩:既然两位兄弟大老远来投奔我,我理所当然要对两位兄弟负责,今后无论工作上还是生活上有啥事儿了都可以找我,我和书林频频点头。接着又给我们俩讲一些江湖之道,“什么岀门在外无论干什么事,首先得保证自己的人生安全;什么岀门在外我们不能惹事,可遇到事也决不能怕事;什么岀门在外,行走江湖,兄弟之间要讲义气重情谊……”
来到工地,书林要去搅拌机边推水泥浆去了,文强还不忘提醒一句“一当有人敢欺负你,马上来找我。”然后又引着我去项目部找派活的王经理。项目部在工地东南角,和我们宿舍中间正好隔着一栋在建的楼房,越过工地往前一百多米就到。一进门文强便说“王经理,又给你找一个好后生,我兄弟东旭,你看能不能到我那台搅拌机上料。”
王经理个子和我差不多,一米七五左右,戴一付金边眼镜几乎盖住了半张脸,脸型和身材都挺瘦。项目部虽然也是简易房,但明显比我们高档,墙壁都雪白雪白的,房顶也不似我们的石棉瓦而是雪白的彩钢瓦,地面也不像我们宿舍用工地上的红砖随便铺成,而是铺着白色的地板砖,因此整个房间给人一种清亮的感觉,房间里有两张办公桌,办公桌挨着的墙壁上挂满各种图表。项目部和我们宿舍还有一个最大的区别就是装有空调,我刚进去就觉得浑身一阵凉爽。
那王经理看了我一眼说:“你们搅拌机缺人吗?”
“前两天二虎老婆生孩子,二虎不是回去了吗?怕是要等一段时间才能回来,这两天就一个推石子的,怕是顶不住。”文强回答。
“那好吧,先填一下入职表。”说着王经理从抽屉拿出一张表格放在桌上,我填完之后又让文强领我去库房领一个安全帽和一把铁锹,算是正式入职了。后来我才知道,项目部挨着的都是工地领导阶层的宿舍,而宿舍的最边便是库房。
我被安排去推石子,按照水泥搅拌的比例,石子、沙子、水泥的比例为3:2:1,所需石子最多,也最难装,因此推石子的人也最多,为2~3人。其次沙子一人,水泥一人,搅拌机操作一人外带加水。
和我搭档推石子的是一个个子不高的和我父亲年龄差不多的中年人,他不怎么爱说话,基本上是我问一句,他答一句。
“师父,啥时候来的?”
“一个月前。”
“师父贵姓?”
“勉贵姓郭。”
“师父年龄几何?”
“四十八周岁。”
听老郭口音也是本地人,并且干活也挺实在。
起初我干得还算得心应手,毕竟也不是什么技术活,有一把力气就行。而我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总觉得自己有使不完的劲。刚开始几车我推着两轮的平板车快步如飞,甚至傲慢地觉得:都说工程队苦工程队累,也不过如此嘛。可是在这样干了两个多小时后,我就有些吃不消了,胳膊开始发困,腿也变得沉重起来,脸上浸出的汗也由小水珠变成豆大的汗滴,慢慢沿着脸颊往下滚落,口中吐出的气流也变得粗起来。而此时的搭档郭师傅推着平板车仍是不急不躁,悠哉悠哉,始终如一,东旭有些不解地问:“郭师父干这么长时间不累吗?”
“累了就稳点干,”郭师傅问非所答。
“这个时候,让我快也快不起来了。”我无奈的回答。
“师父是长治人吧?”我想聊一会儿天放松一下。
“长治郭村人。”郭师父回答,
“那我们是老乡呀!我是宋村人。”我有些惊喜道。
“这个工地上浇筑水泥的都是老乡。”郭师傅波浪不惊地回答道。
“是吗?咱们老家这么多人在这儿干活呐。”我显得更加意外。
于是我们俩人开始边聊边干,不觉又过了一个多小时,文强推着车对大家喊:“休息时间到了,原地休息十分钟。”此时我才知道文强只是个小班长,充其量像以前生产队的小队长,——也就是带领大伙干活的,根本不是村里形容的那样是什么大老板、包工头儿。
此时大伙都疲惫地坐在,或躺在石子、沙子上开始休息。我此时也顾不得什么地上脏不脏,衣服净不净了,一骨碌躺在石子上,四肢伸展,仰望天空。我看着空中悠然飘逸的云彩和自由飞翔的小鸟,心里一阵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