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的大槐树下,坐着几位鬓须发白、头低腰弯的大爷,他们有的手里拄个拐杖,有的手提着个茶瓶瓶,有的手里耍弄着眼镜,有的手里提着个旱烟锅,他们聚集在一起,高高兴兴地在谝闲传,这也是他们精神享受的一种方式。
其中有个吕大爷给大伙说:“前段时间西沟村有户人家的儿子,在外边把事干大了,回到村子里给他的父亲做七十大寿。那场面大得真是让人开眼界了,村南一台戏,村北一台戏,同时开锣,同时开戏,叫做对台戏,那个戏台底下的观众多,主人还给奖金。
戏台底下所有卖小吃的,主人全包下了,观众只管吃,不用付钱。台下打麻将的,若赢了你只管收钱,若打输了,有人专门背着钱替你付账。
台下还有茶水、花生、瓜籽、水果糖等让观众随便地吃。
前来贺寿的,主人家也不收礼金钱,只要对老头鞠个躬,就能入席吃大餐。
寿宴结束后,老头带着儿子在村中走动,给村中的老人发钱,后来老头就随儿子享福去了。
开戏那天发生了一件特别有趣的事,开始,村北边戏台下的观众少,戏班主着急了,他让一个唱花脸的大胖子,光着上身,脖子上骑着一个唱小旦的漂亮媳妇,在戏台子下边跑,后边紧跟着一个黑脸大汉,手持个杀威棒,高高地举起,在后边追赶,他边追边大喊:‘抢媳妇了,我的媳妇让人给抢走了。’
他们在村南戏台下转了几圈后跑向村北自已的戏台下,观众也都跟着他们跑,一下子都拥挤到了村北戏台下去了,村北戏台当天就获得了奖金。”
吕大爷接着说:“听说那家孩子上大学时也把难受了。那孩子考了个好大学,但没有学费,父子俩到城里一个当官的亲戚家去借钱,结果人家一句话就他俩给打发了,没借到钱。
那老头回家后一咬牙,就到街道的收粮点去给人家扛粮食包子,一个粮包二百斤,扛上汽车后还要堆放整齐,那老头整整扛了一个月的包子,脊背上的皮都磨掉了一层,人也瘦了一圈,总算给孩子把学费凑齐了。人家那娃也争气,大学毕业后把事业干大了,给先人把光争了。”
王大爷说:“人家把好娃生下了。这世上还是瞎娃多好娃少。邻村有个老头老伴死了,他找了个相好的带回家想作个伴,他儿子知道后,将那老婆给撵走了,老头不同意,儿子将老头的头都给打破了,骂道:“我养你就夠烦的了,你还给我找个麻烦回来害人?”随后将老人送到养老院去,老人死到那里了。”
张大爷说:“老人一生都爱着自己的儿女,为了儿女可以奉献自已的一切。东村的一个老头的儿子在外跑运输,发生过车祸。有一个冬天的晚上,儿子出车说好晚上要回家的,他就站在院子里的一棵树下等儿子。儿子那天晚上回来得太晚了,他回家后发现他的父亲抱着那棵树,站着眼望门前的大路已冻死了。”
王大爷抽着旱烟锅说:“那老父亲担心着他儿子的安全才被冻死了。”
吕大爷看王大爷的早烟叶子,颜色金黄,味道浓重,就说:“让我抽一口吧。”
吕大爷装了锅旱烟叶子,点着火深深地吸了一口,呛得他直咳嗽,说道:“你这叶子也太硬了。”
王大爷说:“我的这早烟叶子劲大,很呛人的。每当我没钱花时,我就背上二斤旱烟叶子去找我儿子,我在儿子家一抽这个旱烟,把他一家子人呛得全咳嗽,我儿子就乖乖地给我钱。我有钱了,也不想住儿子家,我坐在儿子家的皮沙发上,还没有咱坐在咱家的柴禾堆上舒服。”
李大爷接着说:“各人的命运都不一样,前几天,豆村的一个老头自杀了,也没有为多大个事,吃中午饭时,儿媳给孙子碗底下埋有肉,给老头碗里没放肉,孙子吃到肉时就给他爷爷的碗里夹,儿媳妇发现后骂道:‘你整天吃鸡蛋、奶粉大肉的,啥时候才能死?你孙子长大后娶媳妇还等着你住的房子呢。’那老头当晚穿戴整齐就割腕了。”
李大爷说:“钱这个东西,能为人也能害人。咱村的唐老汉,一辈子在土中刨食,想见个一百零的钱,那可太难了。在他过生日那天,儿子用一百零的钞票给他扎了个大项圈,给他戴在脖子上,还送给他十万元一捆的钞票,老汉一下子高兴得神精给错乱了,逢人就说他是个有钱人了,他儿子当了个什么官了。旁人和他打招呼,他都昂头挺胸,爱理不理的样子。后来唐老汉的儿子被双规了,老汉好好的就给殁了。”
杨秀琴手牵着孙子任宝宝也来到大槐树下。
吕大爷见到杨秀琴说:“你个羊不到山坡上吃草去?让孙子牵到这儿干啥来了?这儿又没草让你吃。”
杨秀琴说:“你个吕大爷长了两个嘴,没有一个嘴是说人话的。我在村子里多日没见到你,还以为你给殁了,我还等着吃你的献祭馍呢,你怎又出现了?”
吕大爷说:“黄泉路上无老少,说不上你没吃上我的献祭馍,你的百日都已经过了。”
杨秀琴说:“我可不想死,我要看着我孙子任宝宝把媳妇娶了,我还要哄重孙子呢。”
张大爷说:“吕老头长着个龟像,寿命还长着呢,人家前段时间到儿子那里享福去了。”
杨秀琴说:“你吕老头在村子里是不是还有个相好的放不下,又跑回来了。”
吕大爷说:“各人都有各人的难处,现在的年青人压力都很大,房贷、车贷、高价彩礼钱,咱的娃还要养他的娃,再加上夫妻双方的老人要瞻养,也真不轻松。咱老一辈子人和下辈子人生活习惯也不一样,住在一起容易产生矛盾。我老婆想亲亲孙子,儿媳妇让戴着口罩亲,我老婆铲锅,儿媳妇嫌把锅的保护涂层铲坏了,咱家里的大铁锅铲了一辈子,也没见给铲坏了。咱一天就是洗上三遍脸,儿媳还嫌咱的脸脏,特别是上个厕所不方便,咱坐在坐便器上就屙不来屎,太难受了,还是老家好。”
杨秀琴说:“你年青时也算个人物呢,怎么也跟不上时代了,那时的你,翻墙爬窗子,钻下乡女知识青年的门槛,曾经也潇洒得很,现在还是人老心不老,老牛还想吃嫩草,还经常爱说骚情的话,听人传说,你在大街上还挨过两耳刮子,到现在还不知改悔。”
吕大爷说:“那两耳刮扇得我至今还想不通。”
话说有个老头带着孙女在街上卖桃子,那桃子又大又圆,质白尖红,香甜诱人,和花果山的仙桃有一比。那小女孩吗,肤白貌美,园脸大眼,白里透红,美若天仙。
我看了看桃子又看了看女孩感叹道:“真乃色大味饱也!”
卖桃的老头上来就搧了我两耳刮子,把我打得眼冒金星。
冯老头听后说:“色鬼,打得好。”
吕大爷说:“你冯老头可是个当过了书记的大人物,是个权高钱多之人,你们那些人才都是花心之人,是色鬼、流氓,人前是君子,人背后全是小人。”
冯老头说:“我和你们不是一个水平上的人,你们一生追女人,我是一生被女人追,我的退休工资每月一万多,你们才一百多,你们闲来聚在一起爱说流氓话,我闲下来总关心国家和世界人民的大事,我比你们知识高知道的事也多。”
吕大爷说:“都是黄泉路上的预约客了,你的关心还顶个屁用?钱多你能带到阴曹地府去吗?你知识比我们多,不见得你知道的事就多。”
冯老头说:“你说月亮掉到水里为啥打捞不上来?你说鱼为啥还能上树?马为啥还能登树枝?人的眼睛为啥不给前面长一只,。后脑勺上长一只?”
众老头听了都大笑不已,叹到:“党怎选了你这个二锤子货当干部?”
王大爷说:“这些当官的人,是靠别人阿臾奉承,前呼后拥地过日子,一退休没权了,没人理睬了,就得上了抑郁症了,人也变就得二下了。”
张大爷说:“老冯你说鱼能上树,马还能蹬树枝,这是个啥意思?”
冯大爷说:“有副对联就这样写:柳影入池鱼上树,槐阴当道马蹬枝。”
任宝宝手里拿个瓶子跑到吕大爷身旁,吕大爷说:“大爷问你个话,你可要如实的说。”
任宝宝点头说:“好,你问吧。”
吕大爷说:“你晚上和谁睡在一起?”
任宝宝回答道:“我和我爸妈睡在一起。”
吕老头又问:“你晚上睡觉时,你被窝里的风大不大?”
任宝宝说:“风大得很,那都是我爸妈搞的风。”
众人听后都大笑不已。
杨秀琴说:“娃大了,记事了,你说话可得避着娃来说。”
吕大爷说:“我给你杨妹子找个退休老干部,让你好吃好喝又不干活,让你有享不尽的福,你看好不好?”
杨秀琴说:“人到了这一步都很难,说个人吧,各人有各人的孩子有自己的家,过日子不是一条心。到老了要人养时,还得回自己的家,那时离家时间久了,和家人的感情淡漠了,也就难处了。”
我有妹子,五十岁出门嫁人,六十岁得了尿毒症,没人管了,就回老家了,当时她的慢病卡还没办下来,每周透析三次,每次五百多元,还要人接送,要人陪。
她儿媳在透析室骂到:“你年轻时抛家弃子图自己快活,有病了人家不要了,你就回家害人来了,咱一斤粮才卖一元多点钱,你透析一次就伍百斤粮没了,为了你活着,家里的其他人还活得成?你回家想吃啥就吃啥,想喝啥就喝啥,活不成走了算了。”那个妹子不透析了,回家不出一个月就被尿憋死了。”
大伙聊得正欢时,任宝宝给一瓶子里尿尿把小牛牛给卡在瓶口了,拔不出来了,哭喊着叫他奶奶救命。
杨秀琴问吕大爷怎么办?
吕大爷思索一会儿说:“有三个办法,这第一嘛,找个树枝抽打任宝宝,他感到疼,牛牛就缩小了。第二嘛砸碎玻璃瓶子,这样怕玻璃碎片伤着孩子。第三嘛,给任宝宝讲个故事,分散他的注意力,这样他的牛牛也就缩小了。”
杨秀琴说:“那你就给孩子讲个故事吧。”
吕大爷讲:“从前有个大户人家的小姐,那长得可是花容月貌,聪明伶利,她从来不出闺房,可每到夜深人静之时,就有个潇洒英俊,很帅气的小伙来约会她。那小伙一听到公鸡叫鸣时就消失了,夜夜如此。那个姑娘因此病得很沉重,女孩的父亲请来了个法师给女孩驱邪。
法师给女孩说:‘今晚你和那小伙相会后,在他要离开时,你将这个穿了线的针别在他衣服的后边就是了。’
第二天,法师和众人顺着线找到一个枯井下边,发现井里藏着一个簸箕大的蟾蜍,原来那小伙是蟾蜍成精后变的,蟾蜍身上的毒液使小姑娘生病了。”
吕大爷问任宝宝:“你说将这个蟾蜍应该怎么处理?”
任宝宝想了会说:“用刀杀了它。”
吕大爷说:“成精的蟾蜍是用刀杀不死的。”
任宝宝说:“那怎么办?”
吕大爷说:“法师给蟾蜍的身上贴了道神符,然后作法,用神火将那蟾蜍给烧成灰了。”
任宝宝听完了这个故事后,小牛牛从瓶口拔出来了。
吕大爷对任宝宝说:“你还小急个啥?快回家让任长贵给你找个媳妇吧。”
任宝宝说:“我要找个漂亮的媳妇,不要丑八怪。”
张大爷说:“这人世间的事,说不完道不尽,各人都有各人的难和苦。我们这些老人,见一面少一面,世间的饭,吃一碗少一碗。人世间的路,走一步少一步。最后都会在孤独寂寞中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