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只愿殊途可同归
“淳华,我明天就要走了,有很多话想和你说明白。可你觉得我在你们军统北平站的院子里,真可以无所不言吗?”秦崇剑一句话点到了要害。
尤其当他用了“你们的军统”,这五个字,顿时让月淳华感觉一震。看起来他今天是真正要摊牌了。月淳华心里已然明白,嘴上却故意在装糊涂。
“我们的军统就不是你的?你这次不就是岱老板亲自下达的任务?你难道不是奉军统之命去东北潜伏?”
“淳华,其实你早就已经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我是共产党的潜伏人员,是打入军统的特工。这次就是没有军统岱老板的命令,我也要离开北平去东北执行潜伏任务,不过不是执行军统的任务,而是我们组织的任务。在不伤害我党利益的前提下,我会将同样的情报,在同一时间送到军统的联络站。不过……”
“你别说了。”月淳华转过身不去看他。“你走吧。我不会向岱老板报告的,只要你好自为之,从此你我就是路人,请多保重吧。”月淳华背着身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淳华。”秦崇剑走过去拉着月淳华的手,低着头看着她的泪眼。“你现在好好听我说。我爱你,你也爱我,对我们来说这和我们的信仰是没有关系的。我爱你的时候你就是军统,可你爱上我却不知道我是共产党。这一点我们不一样,我从爱上你就坚信我不会爱错人,一定会让你和我成为同样的人。你知道吗?莲心向组织正式建议做你策反工作,可见我没有看错人。淳华,你从来就没有反对过我们党的主张,更不要说做伤害共产党的事情。相反,你在很多重要事件中,一直在支持我们,帮助我们。现在我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月淳华慢慢抬起头,看着秦崇剑明亮的眼睛。“你想要我做什么?”
“我要你从今天开始和我成为一样的人。”秦崇剑斩钉截铁,一字一顿地说着。
“你是要策反我?让我加入共产党?”月淳华疑惑地望着秦崇剑。
“我是要策反你,不过不是让你加入共产党。我们共产党并不是这么容易加入的。我只是希望你可以成为我们的同志,当我们一起打败 日本侵略者以后,一起来建设一个崭新的华夏。”
月淳华慢慢站起身靠近秦崇剑的身体,然后幽幽地出了一口长气,幽幽说道:“崇剑,你这是让我背叛军统,背叛我师傅,我真的很难做到。有很多事你们不知道,可能谁也不知道,没有师傅我月淳华早就不在人世了。是师傅救了我,我的亲生父母都死了,死于一场火拼。那一年我才5岁,是师傅把我从烧着的屋子里救出来,再送到王府让阿爸叶赫那拉 吉尔康和福晋收我做的女儿……”
“不,淳华。”秦崇剑拦住她的话头。
“我知道,而且很清楚当时发生了什么。我现在说你不一定会相信,不过我可以给你时间去自己证实一下,究竟什么才是真相?”
“崇剑,你在说什么?你知道,这不可能。我比你大五岁吧?这件事发生的时候,你还没有出世怎么会知道?你等等……”月淳华忽然想到了什么。
她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已经明白所谓秦崇剑知道的真相,究竟来自什么渠道?月淳华不由得警觉起来,一把抓住了秦崇剑的衣襟,另一只手已经把枪拔出来对着秦崇剑的头。“秦崇剑,你下面要敢说一句是假话,我就一枪毙了你!”
秦崇剑却抬起一只手轻轻拨开枪口。“你准备一枪打死我,然后怎么办?是提着我的脑袋去找岱黎请功?”
月淳华一咬嘴唇。“然后我再给自己一枪。”话刚说完,眼泪又下来了。
秦崇剑一把抱紧她,“淳华,你还是听我说完好吗?”
月淳华渐渐平静下来点点头。“你说吧。”
“淳华。你的父亲不是叶赫那拉 尔吉库。或者说,你只是尔吉库收养的义女,你是你额娘吉尔吉塔和一个叫金春明的汉人的孩子。你5岁那年,就是岱黎派人杀害了他们,然后却把你救出来送到了吉尔康的王府,让他认下你做了格格。”
“不可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岱黎和我亲阿爸有什么血海深仇吗?”月淳华拼命摇头。
“因为你的生父金春明是一名共产党员!你的生母吉尔吉塔也是共产党员!他们是我党安插在东北的地下党负责人。”
月淳华呼地离开秦崇剑的怀抱,连退数步瞪大眼睛看着他。“你说什么?你说我的生父金春明和额娘吉尔吉塔都是地下党?这怎么可能?如果真是这样,岱黎凭什么杀害了他们却又要救我?”
“因为他曾经和你的父亲是生死兄弟,是最好的朋友,他们都是黄埔军校6期的学员,还因为他当年深深爱上了你的额娘,后来却因为北伐战争分开了,等他们在东北重逢的时候,你已经5岁了。你长得太像你的额娘了,这让本来打算斩草除根的岱黎居然动了恻隐之心,他不仅没有杀害你,反而救了你。之所以送给丰硕亲王,是因为他另有目的了。不过随着你长大,越来越像吉尔吉塔,岱黎也越发不忍心伤害你,竟然亲自教你功夫,收你做亲传弟子,实际的确把你当做了女儿。”
月淳华呆了,从幼年到成年的历历往事,渐渐浮现在脑海,已经不需要去证实秦崇剑的话,因为有那么多自己原来想不通的,不合理的事情,有了另外一种解释的时候,已经不再需要多余的证据。
“淳华,你是冰雪聪明的女人,我说的一切你都可以不信,可是你心里一定有许多跨不过去的坎。我走了以后,你可以好好想清楚再做决定。我现在给你留一个联络方式,这是我们党的备用联络站。我现在告诉你全部真相,你应该明白这是我,也是我们组织对你莫大的信任。”秦崇剑第二次抓住月淳华的手,诚恳地述说着。
月淳华茫然地点点头。
“你一旦需要可以去西四牌楼天方大药房,如果伙计问你买什么药,你就回答‘我不是来买药,是来卖药的。’伙计问‘你有什么药卖?’你就回答‘半箱落地红’他会再问‘生的,还是熟的?’你回答‘半生不熟’。记住了吧。”
月淳华不满意地撇嘴,“你真忘了我是军统特训班高材生,是岱黎的亲传弟子吧,这几句话还记不住?好,我暂且算信你了。不过我会自己去核实的,在我没有核实清楚之前,你别指望我会……”月淳华没有说下去。
秦崇剑走了。月淳华的心也走了,随着秦崇剑这番话,正在不知不觉离开这么多年,由岱黎给她设定的轨道。其实,月淳华早就感觉到自己对师傅的话不再言听计从了,尤其是岱黎对共产党的态度,常常使得她不满意。月淳华甚至会有意违背师傅的意愿。自从秦崇剑这次摊牌以后,月淳华对执行军统任务有了更多的“阳奉阴违”。当然,她做的很隐秘,而且仅限于在针对共产党的时候,凡是有利于抗战的,月淳华还是执行的非常坚决。在这种悄然地变化中,月淳华正在走向一种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