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时间如白驹过隙般流逝，不知不觉又是一年过去了。随着时间的推移陈阿炳父母的身体也是每况愈下，不得不搬到了阿炳家中住在一起，这样秀娥也方便照顾。可是随着家里的人越来越多，开支也是入不敷出。阿炳每天尽可能的去村里找一点农活帮忙，基本换来的也只是米面粮油比较多，金龙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最终下定决心要走出去闯一闯。
“娘，跟你商量一件事！”金龙走到正在收，晒在地上萝卜干的秀娥面前。“说，啥事。”秀娥依旧忙着手里的活，头也没抬的回复。“我过年的时候跟村前面在城里干活的刚子哥说了，过了年我跟他一起去城里，这在家挣不到钱，他在城里跟人在修理铺打工，不但能学手艺，学徒的时候管饭，做到年底还给发工资。我想跟他去试一试。”金龙说完话就低着头，好像自己是做了件错事一样。秀娥听完站了起来，看了看比自己都还高的金龙，“随便你，你长大了，自己决定自己的目标吧，家里你不用挂念，有我和你爸在家呢，趁年轻学个手艺，以后也好娶媳妇，过年还能带一点钱回来补贴一下家里，不错，你去吧！”说完秀娥又蹲下捡剩下的萝卜干。“可是，可是我出去你要给我一点钱，不用太多，十几块就行。”金龙吞吞吐吐的说出自己的请求。秀娥听到钱，停了一下手里的活，愣在那里想了好一会站起身说：“前几天给你爷爷买药把家里那点钱都花完了。等你爸回来，我让他出去给你凑一点，在外面可不能乱花钱。”金龙听到母亲这样说，脸一红，好像自己是提了一个很过分的理由。连忙走上前去，帮母亲一起收着萝卜干。
“秀娥，这孩子尿裤子了，给换一下。”秀娥的婆婆领着孩子走了过来。“咋又尿裤子了，你没提醒她蹲下，知道了，我去进屋拿几件衣服给她换了。”秀娥把手里装萝卜干的篮子递给了金龙，转身疾步走到自己的卧室。一会就拿着几件小衣服出来，从婆婆手里接过孩子的小手，“咋的了，今天是忘了妈妈跟你说要蹲下吗？下次再尿裤子就要打屁屁了。”嘴上说着手里很利索的脱了裤子，把干净的换上。“秀娥，这孩子的家里人很长时间没来看过了吧，不是说每个月十几块钱吗？让咱们给带孩子，不能不给钱吧！这不刚好金龙要出去，需要钱，让金龙去要。”秀娥的婆婆站在旁边，看着她给孩子换衣服，对着秀娥念叨着。“是的，还是上次过来给的五十块钱，之后就没有来过了。让金龙去要不太好吧，要不等会问问阿炳的意思，别回头又埋怨我。”秀娥换好衣服，把孩子放在地上，“娘，你看着孩子，我去把脏衣服洗了。”秀娥拿着换下来的衣服，走去院子中间的一个压水井旁蹲下。孩子似乎是知道自己犯错误了，两个小手搓着自己的衣角，一声不吭的看着秀娥去洗衣服。秀娥的婆婆伸手拉住孩子的小手，很不开心的朝金龙的方向走过去，当看到金龙的时候，眉眼笑开了地说：“大龙啊，你要去城里学手艺呀，我家大龙长大了，有头脑了，知道要去挣大钱了，有出息，比你老爸有出息。”说完一个手伸到口袋里，这个手撒开孩子的手，打开从口袋里掏出来的塑料袋，一层一层的打开，里面有零零碎碎的好几张钱。“奶奶给你的，这是我省吃简用好长时间攒下来的一点零钱，应该有个四五块吧，你都拿着。”边说话边把钱连同塑料袋一起塞进了金龙的衣服口袋里。金龙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呆在了原地，反应过来后开心的拉住奶奶的手说：“等我过年带钱回来，给你买新衣服，给你买好吃的。”奶奶听着金龙说的话，笑的合不拢嘴。
“妹妹，等哥哥挣钱了给你买糖吃！”金龙蹲下身子抱起站在身边的薇薇。“别瞎说，这是人家的孩子，你真以为是自己的妹妹啊，别傻了，等她以后回城里了，就是城里人，都不会记得咱们，小凤才是你妹妹，快点放下来，别累着。”奶奶看到金龙抱孩子，马上变脸的说。不知是奶奶天天念叨的原因，还是家里人多了的原因，金龙已经很久没有带薇薇一起出门了，似乎抱的次数都少了很多。听了奶奶的话，金龙放下薇薇，看了看她，眼神中真的是淡了很多的色彩。奶奶却依然在唠叨：“这家都什么人啊，孩子放了那么久，也不送吃的也不送穿的，每个月十几块钱后面都没看见了，也就欺负你爹妈老实吧！换其他人早就送回去了，天天伺候吃伺候喝，真不知道你爹妈咋想的，回头看到你爹我要说道说道，不能白养吧！”说完脸色板着拉了一下站在地上的孩子，“走啦，站着干嘛，白吃白喝的货！”用力一拽差点把孩子拉倒，孩子虽小，似乎也懂得脸色这个东西，含着眼泪汪汪的眼睛看了一下金龙，乖巧的跟着奶奶走了。金龙见状，想说什么，似乎张张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也转头回屋了。
“娘，我回来了，在家看孩子辛苦了吧！”阿炳扛着锄头推院门进来，看到坐在院子里的母亲打了个招呼。“阿炳回来啦！累了吧！快进屋喝口水，娘跟你说件事。”阿炳的母亲看到儿子回来，马上起身帮儿子接过锄头。阿炳走到母亲面前，看到站在一边的孩子，蹲下身摸了摸孩子的小脸，孩子也往阿炳身上凑了凑。正当阿炳想抱一下的时候，他母亲一把拦过来，把孩子往自己身边拽了拽。“你都累死了，抱她干嘛，我正想说这事，你明天骑车去城里一下，这都多久了，这孩子他家要不要了，别扔给我们呀，非亲非故的，让我们带着也要给钱啊，虽然说不用买衣服，但是村里到处要小衣服不欠人家人情啊，吃不要钱啊，不会是不想要了吧，哎呀，你反正快点去问问，一天天秀娥多忙了，还整这么个孩子，我看着都堵心，刚好金龙明马上要去学徒，需要钱，你明天一早就去，要么你现在就去吧！”母亲滔滔不绝地数落着儿子。孩子就站在一边，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这个自己叫着爸爸的人。“娘，你说那么多干嘛呀，别自己瞎生气，顾大哥家那时候说了，今年就差不多要带回去了，这孩子在城里马上就可以上托儿所了。不会让我们带很久的。或许最近忙，没时间过来看。”秀娥边说着话边走过来牵走了孩子。“走，跟妈妈一起去烧饭去。”孩子听话的跟着秀娥走了。“是哦，你们都是好人，我是替你们生气。不管啊，阿炳你今天不去明天一定要去要钱。你就现在去吧，一个多小时就到了，弄的我晚上睡觉都闹心。”母亲不耐烦地瞪着阿炳，似乎在说他现在不去就是不孝顺的儿子。阿炳看看母亲，无奈的说：“好，我去洗一下换件衣服就去，你别生气了，爸瘫在床上了，你再有个好歹，我咋办！”说完阿炳朝自己的卧室走去。母亲满意的笑了笑，仿佛是自己的战争胜利了一般。
秀娥在厨房忙着做饭，孩子一个人坐在灶膛前，她稚嫩的小眼神望着灶里的火焰，不知道小脑袋里在想什么，也没人在意她想什么。“薇薇，帮我把瓢拿给我。”秀娥对着坐在哪里发呆的孩子说。孩子听到忙站起来，小碎步的跑到水缸面前，拿起水瓢转身跑向秀娥。“妈妈，给。”孩子讨好的把瓢递给秀娥。接过瓢秀娥微微一笑说：“乖，去坐那里给妈妈看着火，听话。”不知是孩子慢慢懂事了，还是成长的过程让她察觉到了不同，孩子现在几乎很少说一句话。在她眼里，哥哥要忙着学本领挣钱，姐姐要努力的做功课，考一个好学校，眼前的妈妈要每天疲惫的照顾这一大家子的生活，而那个爸爸要每天忙碌的在外干农活，还有两个不喜欢自己的爷爷奶奶。似乎喜欢自己的人都在现实的生活里慢慢远去，自己却无能为力。薇薇默默地坐在灶膛前，稚嫩的小眼神又在直勾勾地望着灶里的火焰，不知道她是不是学会了沉思，又或许在憧憬自己的命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