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产的阴云笼罩着我的头顶。抱着那件沉甸甸、散发着甜腻余威的深灰色西装，我像个抱着骨灰盒的悲情女主，踏上了寻找能拯救这件“艺术品”的干洗圣殿之旅。
海市最顶级的奢侈品护理中心，前台小姐姐戴着白手套，用镊子夹起西装的一角，对着灯光仔细审视，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当她报出一个让我瞬间眼前发黑、需要我整整四个月不吃不喝才能凑齐的数字时，我抱着西装的手都在抖。最终，在小姐姐“建议您购买保值险”的怜悯目光下，我颤抖着签下了分期付款的“卖身契”，感觉自己的未来已经被这件西装牢牢绑架。
抱着取衣单（以及一张巨额欠条）走出护理中心，阳光刺眼，我却感觉前途一片灰暗。肚子咕咕叫，提醒我为了省干洗费已经一天没吃顿好的了。学校后街那家平价咖啡馆的招牌在阳光下散发着救赎的光芒。
推门进去，浓郁的咖啡香和烘焙的甜香暂时驱散了心头的阴霾。我找了个靠窗的角落位置，准备用一杯最便宜的拿铁和一块即将过打折期的三明治祭奠我逝去的零花钱。刚拿出手机准备跟夏夏哭诉破产惨状，视线随意扫过窗外，瞬间定格——
斜对面那家以“贵”和“格调”闻名、平常学生根本不敢靠近的精品咖啡店露天座，靠玻璃幕墙的位置，坐着两个熟悉的身影。
顾清远。
还有……沈烨？
沈烨，经济学院大二的风云人物，新任系草。不同于顾清远那种高山雪莲、生人勿近的冷冽，沈烨是典型的校园阳光男神。运动神经发达，篮球队主力，笑起来一口白牙能晃花人眼，性格开朗人缘极好，据说家境也很优渥。论坛里他的迷妹楼盖得一点不比顾阎王的矮，风格截然不同——一边是战战兢兢的学术崇拜加颜狗舔屏，另一边则是热火朝天的“烨宝今天打球了吗”、“烨宝笑起来我心都化了”。
此刻，这两个画风迥异的男人，居然面对面坐着喝咖啡？
顾清远依旧是万年不变的挺括白衬衫，袖口挽起，露出腕表和一小截线条紧实的小臂。他微微侧头听着沈烨说话，侧脸轮廓在午后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金丝眼镜的镜片反射着光，看不清眼神，但姿态是放松的，甚至……带着一丝长辈看晚辈的审视？
沈烨则显得活跃得多，他身体前倾，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兴奋和一点……崇拜？阳光落在他栗色的短发和明亮的眼睛里，整个人像在发光。
我的八卦雷达瞬间拉满！这是什么组合？学术新星与高岭之花的私下会晤？忘年交？还是……顾阎王在考察得意门生？
手机震动，夏夏的消息弹出来：“柚宝！惊天大瓜！有人看到沈烨和顾阎王在‘云顶’喝咖啡！沈烨手里还拿着一份厚厚的像是论文的东西！论坛已经疯了！都在猜沈烨是不是被顾阎王收为关门弟子了！你的情敌出现了！还是高配版的！”
情敌？沈烨？
我的目光再次投向玻璃幕墙外。沈烨正把一份文件推向顾清远，顾清远接过去，低头翻阅，手指在纸页上划过，神情专注。阳光勾勒出他低垂的眉眼和挺直的鼻梁，那份专注和沉稳，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心里莫名地有点不是滋味。沈烨……他确实耀眼，阳光帅气，家世好，学业据说也很拔尖（不然也入不了顾阎王的眼吧？）。而我呢？林小柚，广告系摸鱼选手，负债累累，还在顾阎王那里签了卖身契，唯一的“战绩”是掀翻了他的粉笔盒和泼脏了他的天价西装……
手机又震了一下，是夏夏的尖叫：“快看论坛置顶！有图有真相！沈烨看顾教授那眼神！拉丝了！绝对拉丝了！‘烨远’CP楼已经光速盖起来了！”
我点开论坛，果然，飘红的帖子标题刺眼：【禁忌の师生？阳光系草X高冷教授！云顶咖啡高清路透！眼神拉丝！入股不亏！】帖子里的偷拍照片角度刁钻，正好捕捉到沈烨看向顾清远时，那双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的、毫不掩饰的炽热光芒，而顾清远低头看文件的侧脸，在模糊的像素下竟也显出一种奇异的柔和。
心口像被塞了一团湿棉花，闷得慌。我烦躁地关掉手机，狠狠咬了一口冰凉的三明治。什么“烨远”CP！顾清远是我的！是我林小柚先发现的宝藏！沈烨你个浓眉大眼的凑什么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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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两点整。经济学院顶楼，Prof. Gu Qingyuan办公室门口。
我深吸一口气，抱着一种奔赴刑场的悲壮和一丝被“烨远”CP刺激出来的莫名斗志，敲响了门。
“进。”门内传来顾清远清冷平直的声音。
推门进去，雪松与书卷的气息扑面而来，办公室依旧整洁得像样板间。顾清远坐在宽大的胡桃木书桌后，鼻梁上架着那副金丝眼镜，正对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发出清脆规律的嗒嗒声。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给他周身镀上一层浅金的光晕，也让他专注的侧脸显得更加……诱人犯罪。
“教授，我来了。”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专业，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往他右手边那个带密码锁的抽屉瞟。《观察日志》……就在里面！
“嗯。”顾清远头也没抬，只是用下巴示意了一下书桌侧边一摞装订整齐的A4纸，“ECON101上周的随堂小测。批改选择题，答案在最后一页。错误率高于30%的题目和对应学生名单标红整理出来。”
“好的教授。”我拿起那摞沉甸甸的试卷，走到窗边那张为我准备的、明显矮一截的小桌子前坐下。很好，枯燥的机械劳动，正好让我冷静一下被“烨远”CP冲击到的大脑。
翻开第一份试卷，龙飞凤舞的签名：沈烨。鲜红的98分刺得我眼睛疼。哼！得意门生！我撇撇嘴，拿起红笔，开始对着答案机械地打钩打叉。一份，两份，三份……看着那些离谱的错误答案，我脑子里自动飘过论坛里那些关于“顾阎王好帅但题好难”的哀嚎，心情莫名舒畅了一点。
翻到第十份。试卷姓名栏：林小柚。
我的笔尖顿住了。上周的随堂小测？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那天光顾着研究顾教授新换的领带颜色（深蓝，衬得他皮肤好白），题目基本靠蒙。
我怀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心情，翻到最后一页对答案。
选择题一共20道。
鲜红的叉叉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小恶魔，密密麻麻地排列着。我颤抖着数了数……15个叉。
错误率：75%。
很好，远超30%的红线，荣登“需重点关照”榜首。
脸上一阵火辣辣。我偷偷抬眼瞄向书桌后的顾清远。他依旧专注地看着屏幕，侧脸平静无波，仿佛根本没注意到这边有个学渣正在经历公开处刑。
我臊眉耷眼地拿起红笔，准备在自己的名字后面画个大大的红圈标注。然而，就在我翻动试卷的瞬间，一张夹在试卷中间的、对折的、边缘有点毛糙的草稿纸滑落下来，飘到了我的膝盖上。
我下意识地捡起来，以为是哪个学生乱涂乱画的草稿。可当我看清纸上的内容时，全身的血液“轰”地一下全冲到了头顶，耳朵里嗡嗡作响，握着纸的手瞬间冰凉！
这根本不是草稿纸！
这是一张……画满了Q版头像的纸！
纸张中央，是一个用黑色签字笔勾勒的、圆滚滚脑袋、扎着两个小揪揪、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成O型的Q版女孩头像。特征抓得极其精准——那乱翘的呆毛，那因为总是大惊小怪而瞪圆的眼睛，甚至那件我常穿的、胸口印着咸鱼图案的T恤！旁边还用飘逸的字体标注着：“Lin Xiaoyou - Shock Ver.（震惊版）”
围绕着这个中心头像，周围画满了各种动态小场景：
一个小人头顶粉笔盒，彩色粉笔像烟花一样炸开，旁边标注：“Opportunity Cost?(机会成本？)”
一个小人抱着奶茶杯呈抛物线投掷状，精准命中一个简笔画的西装外套，旁边标注：“Sunk Cost in Action (沉没成本实践)”
一个小人抱着滴水的西装外套，头顶乌云密布，钞票符号像雨点一样落下，标注：“Marginal Cost of Pursuit (追求的边际成本)”
一个小人撅着屁股，鬼鬼祟祟地试图偷看一个上锁的抽屉，抽屉上画着夸张的锁头和闪电符号，标注：“High Risk， Low Probability Return (高风险，低概率回报)”
每一幅小图都夸张又传神，带着一种冷静的、旁观者的、精准的幽默感和……洞悉一切的嘲讽！而所有的箭头，都指向中间那个顶着“林小柚”名字的Q版大头！
最让我头皮炸裂的是，在纸张的最下方空白处，还有一行手写的、力透纸背的批注：
**“错误率过高（>75%），理解力存疑。行为模式存在显著非理性特征。需加强引导与……‘重点辅导’。”**
落款没有名字，只有一个简洁到极致的英文花体签名：**G.Q.Y**
G.Q.Y.
Gu Qingyuan.
嗡——！
大脑彻底宕机。羞耻、震惊、恐惧、还有一丝被彻底看穿的恼怒，如同海啸般将我淹没！他画我！他不仅观察我！他还用这种精准又毒舌的漫画记录我的“罪行”！还批注！还“重点辅导”？！
这比那份冰冷的《观察日志》还要命！这简直就是把我钉在耻辱柱上反复鞭尸！
我猛地抬头看向书桌后那个罪魁祸首。他似乎刚刚结束工作，正端起手边的白瓷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水。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滑动了一下，在阳光下划出流畅的弧线。
似乎是感受到了我灼热（惊恐）的视线，他放下水杯，镜片后的目光精准地投了过来。那目光平静无波，深邃得像寒潭，仿佛刚才那张充满恶趣味（在我看来）的Q版画像根本不是出自他手。
“批改完了？”他淡淡地问，声音听不出任何异常。
我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将那张罪恶的草稿纸揉成一团，死死攥在手心，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没……还没有！教授！我、我马上去洗手间！”我需要冷水！大量的冷水！来浇灭我快要烧起来的脸和炸裂的脑子！
不等他回应，我抓起那张被我揉成团的“罪证”，像被鬼追一样，夺门而逃！
走廊里，我背靠着冰凉的墙壁，大口喘着气。摊开手心，那张皱巴巴的纸团像一团烧红的炭。我颤抖着把它一点点展开，那个顶着我的脸、张着嘴一脸蠢相的Q版头像再次映入眼帘，旁边“需加强引导与重点辅导”的批注像魔咒一样盘旋。
手机震动，屏幕亮起，是夏夏发来的论坛截图。一张新的高清偷拍照：咖啡馆里，沈烨正笑得一脸灿烂，身体微微倾向对面的顾清远，眼神里的热切几乎要溢出屏幕。帖子标题：【实锤！系草沈烨疑似获顾教授青睐！‘烨远’今日份的糖分超标！】
Q版头像的羞耻，沈烨那刺眼的笑容，还有顾清远那深不见底、仿佛掌控一切的眼神……
一股强烈的、混杂着不甘、愤怒和破罐破摔的冲动猛地冲上头顶。我点开【海大夜未眠】匿名区，手指带着泄愤般的力道，狠狠敲下一行字：
**【呵呵！什么烨远CP！都是假象！顾阎王就是个喜欢画女生Q版黑历史的变态跟踪狂！！！重点辅导？老娘跟你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