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大春收购和小春收购比较忙碌，平常的日子还是很悠闲。特别是空场天，我们更是“为所欲为”。

一个粮管所有五六个固定的搬运。平时，他们哪家的桃熟了，哪家的杏可以吃了，哪家的李子也可以入口了，都会吆喝着。喜欢在外面蹦哒的，迫不及待地提着袋子，串上两三个去摘回来。回来一脚跨进粮站大门，就一阵吆喝：吃桃子了，吃李子了，吃杏子了，快点来哟！拖着长长的尾音。

于是，大大小小的人，都涌上去，这个捧一捧，那个揣一口袋，然后笑咪咪地各自散去。

玩得最多的，莫过于一起去倒灌河钓鱼。男仔四五个人，人手一个鱼杆，甚至两个鱼杆。带着地脚粮，带着酒糟，带着蚯蚓出发了。我和阿玲不会钓鱼，就各带一把5毛钱的刀片，专门剖鱼。

穿过肖师傅的家园，极为享受。与其说是家园，不如说是花园﹑果园。蔷薇的花篱笆，里面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芍药花，牡丹，月季，玫瑰，梅花，菊花……不论哪个季节，从他门前经过，都能看到满园芬芳。连园里种植的万年青，也被修成”大象”，” 孔雀”等等。院子里，还用网子搭了一个专用的小棚，里面养了十几只野鸡，个头不大，羽毛五彩斑斓，拖着长长的尾巴。

篱笆间的小径，铺满了小碎石，即使是下雨天，也不会泥泞，更不会弄脏鞋子。走在碎石小径上，很可能被压低枝头的李子，梨子，桃子碰到头。据说，肖师傅这人爱憎很分明。如若是过路人偷摘了他的水果，他不认人，祖宗八代，一顿毛骂，你要买他都不会卖给你。你若手脚干净，有礼有节，规规矩矩去买，他会在称好水果付了钱后，再送上两捧。

头上是肖师傅家的累累果树，树下是青皮的大石板，人们在这里淘菜，洗衣，乘凉，我和阿玲也在这边上剖他们钓来的小鱼。先问过师傅今天的鱼是煮是炸？师傅说是煮，那我们就剖鱼肚；师傅说是炸，那我们就剖鱼背。

大家静静地垂钓着。我心中有些疑惑：“肖师傅家搞得像花园，这么美，他家还有其他人吗，怎么没见过？”

“有啊，你别看他一头赖子，可他的两个女儿很漂亮哦！高挑，水灵，成家了，在成都那边，老婆婆在那边带外孙，每年春节都会开着豪车回来。女儿些让肖师傅也过去，可他总不愿，舍不得他花园似的小园子。”刚师傅微笑着，慢悠悠地说。

“桂莲，你是没看到，他家俩姑娘，脸上皮肤水嫩得吹弹即破，在外嫁的都是大老板，都是有钱人！”王所长补充道。

倒底有多美？我好想看看！潜意识中，我仿佛看见：身着古装，体态婀娜的两美女，金钗荡悠，风姿绰约，袅袅婷婷，穿梭于花篱笆间，穿梭在香甜的果树下，或是在河边的大青石上，浣发，洗脸……美人点缀了山水，山水滋养着美人，这是一幅多么绝世的画卷……

我痴痴地想着。

“肖师傅原先是个卖耗子药的，有两口子吵了架，女的想不开，买了他的耗子药没毒死。结果那男的买了一串鞭炮，赶场时到肖师傅的地摊上放，说是要感谢他的假药，没有药死他的家人。从此，肖师傅的耗子药是假药的消息，便传开了。从此再也没有人买他的耗子药，包括我们粮站也不买了，他的耗子药生意就一落千丈了。”王所长又讲了肖师傅的往事。

“还有这等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我觉得有些好笑，不知倒底是该庆幸，还是该惋惜！

他们几个男仔，每钓上一条，我和阿玲就去接下来剖。打去鳞甲，抠去鳃，挖去内脏，连同腹里的黑膜也收拾得一丝不留。收拾好的小鱼，鱼肚的内壁都会泛着光泽。待他们说要回家，我们收拾好的小鱼，可以马上回家腌料，以待下锅。

师傅家煮鱼，似乎成了不成文的规定。一是师傅勤快人意。二是师傅的老婆正逢哺乳期，可以先满足阿芳姐，以保证有足够的奶水。煮汤的也好，油炸的也好，都在他家。然后，每家每户就开始各进各家，各煮各菜。进门前，都免不了先在门口喝问一声：你们煮什么菜呀？”

“我家凉拌豇豆，”小张答道。

“我家炒茄子，”小范答道。

“我家炒回锅肉，”王所长答道。

“那我家就番茄炒鸡蛋，”我答道。

……

待一家家饭熟菜香时，师傅煮的鱼也差不多了。各自端出自家的菜，在门前阳台的水泥栏杆沿上，一字排开。一家一个菜，凑到一起就是七八个菜（楼下商贸的没有参与到我们的队伍中来）。有鱼，有肉，有荤，有素，真好！

大家喜滋滋地端着各自的饭碗，夹着自己喜爱的“百家菜”，游走在长长的阳台上，边走边吃。师傅煮鱼的手艺自是不错，熬的鱼汤鲜美可口，小鱼吃完，连汤都要喝上一碗。炸小鱼就更不用说了，连鱼刺都酥脆，嚼碎了一起吃下去。王所长是个“肉老虎”，他家擅长煮肉，炖团子肉，炒回锅肉。牙一咬，满口都是油，我和阿玲见了就躲，却经常躲不过王所长奉肉的筷子。

“你这两个妹儿，风都吹得走，要吃肉才行！”王所长话没说完，奉肉的筷子已到了碗中。我和阿玲同为一米六，同为97斤，符合大多数姑娘婷婷玉立的标准，可在他的眼里，那是严重的营养不良，得补！

看着碗里的团子肉，或是大块的回锅肉，我和阿玲都会犯难：吃下去吧，太肥好腻人；说扔了吧，既不礼貌又很浪费。最后的解决办法就是把肉夹成细块，沾上味碟的调料，混着调料一起吃下去。这种吃法感觉还可以，至少没有那么腻人。

“酒足饭饱”，大家擦着嘴，打着嗝，各自收拾自己留下的鱼刺，菜皮等残局，各自回家收拾去。

日子就在这快乐的一天又一天中逝去。不担心收购任务，是因为担心不了；不担心付款中钱的差长，自己细心就能避免。一天悠哉游哉，好不惬意！

有时，也许与天气有关，钓不到什么鱼。干脆放下鱼杆，在倒灌河边，这里走走，那里逛逛，看满眼清澈的河水，观赏肖师傅的花园和果园。偶尔河中间窜出筷子长的鱼来，又“咵”的一声，坠入河去，平静的河面漾起涟渏，然后一圈又一圈地荡漾开去……王所长有时也像孩子，顽皮地脱了鞋袜，下到河边的沼泽里，去挖冒出叶子的莲藕。

“别下去，怕有危险！”我想起了课本中红军过草地的情景，生怕他被沼泽陷了下去。

“不怕，这里原本就是一个藕田，河水涨上来后才荒芜的。”王所长胸有成竹。

少许，王所长就从淤泥中摸出几截莲藕来，每节都有巴掌长，不算胖。

“桂莲，藕个拿去炒吧！”王所长扬了扬手中的莲藕。

“你自己吃吧，辛苦下河摸一趟！”我笑着回答。

他说他真的不要，害怕他扔了造成浪费，我答应拿回家。比起买的，是没那好，也没那胖，但还是可以炒上几盘的。

“桂莲，阿玲，吃油炸粑粑哟！要吃的都来哟！”王所长家里，传来一阵吆喝。

“啥子粑粑？”大家喜滋滋地，在空间有限的阳台过道上，侧着身子争先恐后地往王所长家里挤。

桌子上的大盆里，装着一大块一大块炸好的粑粑。来不及洗手，尖着两指，掂起就吃，香，酥，脆，好吃！大家吃得包口包嘴的，忍不住问：王所长，这是用啥子炸出来的？”

“猜”，王所长卖起了关子。

“面粉粑粑，不是这个味，吃起也不是这个感觉，是什么炸出来的呢？”大家边吃边猜着，结果没有一人猜对。

“是脚红苕粑粑，我教你们吧：脚红苕洗净，削皮，放到筲箕背上磨，磨碎的脚红苕浆，打个鸡蛋，调上适量面粉，放到油锅里炸，就可以了。”王所长卖出了他的关子。

“这样啊，真是好吃！”大家七嘴八舌。

“你们都说好吃哦，我的手被麻惨了！”王所长终于像个小姑娘，开始委屈起来。

“王所长，你辛苦了，多吃点，多吃点！”大家借他的“筷子”奉他的菜，安慰他那受伤的老心灵。

盆尽粑完，大家在喜笑颜开中，抹着油光光的嘴儿，心满意足地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