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雁于飞——徐霞客传(9) 文/浩荡白鸥

三清山



9.

        从浙江进入江西,这一路水路十分发达,往来江上的船只动辄数以百计,有运粮的,有运木材的,有运石灰石的,有运橘子的;客船也不少。大的可乘坐四五十人,小的十来人。不过,有的江面浅,大船或者载重的货船不能通过,这时候就需要卸货转运,或者换乘小船,往往要耽搁一天时间。

        利用这段时间,船上的船夫可以上岸上的集市上采购一些柴米油盐,补充一下给养。而过往的客人,也纷纷上岸购买当地土特产,或者干脆来一次“一日游”,有兴致的还可以到当地有名的小吃铺,要上一壶酒,叫上两个小菜,优哉游哉地喝上两口。只是,停泊的船只随时都有可能开船,搭船过往的客人又不能远离码头。所以,码头附近就自发地形成了市场,其繁华程度甚至超过城里。

          从浙江进入江西的第一个县城是玉山,其情况大致就是这样,城中特别荒凉冷清,而西城外却店铺林立。因为去往下游的码头在那里,所以形成了这种“城内荒凉城外闹”的现象。

            与玉山毗邻的铅山县治河口也是这样。有水流从东南方的分水关发源,流经河口后汇入大溪。两条河流汇合,水量大增,许多载重的船只在这里才能启航。这样一来,在大溪的左岸,便形成了较大的市场,其发达程度远超过河口了。

          玉山和铅山都属于广信府。铅山县在广信府西南六十里左右,而玉山则在广信府的东北,大约也是五六十里的光景。

        从十月十七日,霞客乘船由浙江进入江西,除了从广信府到铅山县河口这一段外,基本都是顺风而行。十七日当天,过玉山,十八日抵达铅山河口。十九日一大早搭乘一条到贵溪县的船,自铅山河口出发。

          夕阳西下时,遥望西南方向有一座孤峰直插天际,询问舟中人得知,那就是弋阳县城南著名的龟岩。从志书上,霞客了解到,其实龟岩山共有三十二座山峰,个个如笋笏林立,高不可攀。其中峰巨石如龟,故名龟峰。霞客对龟峰向往已久。不意今日在舟中远远地看见它的雄姿,岂可错过。只是身在前往贵溪的船上,先前并不知中途路过龟峰,正是人欲停而舟不止,恐怕龟峰难以成行。

        不承想老天帮助忙,天色已晚,船又西行十里到达弋阳县城东关,船家沮舟于此小憩。霞客立即把多余的行李交给静闻,让他携带行李继续随舟前行,约好在贵溪见面。霞客则与顾仆下船上岸,在东关外找到一家旅店住下,准备明天一早探访龟峰。

      本来,十月十八日已到广信府治上饶的霞客,想到广信府北不远处的灵山探寻。听说灵山北山寺香火旺盛、丛林茂密,是一处难得的所在。可是,霞客突发脓疮,行动不便。再加上,已经搭乘了去铅山河口的船,所以只好忍痛割爱,放弃了去灵山的计划,直奔铅山县。

        坐上船往西南行三十里,有座圆圆的山峰横亘着,山色赭红,山崖盘绕,名叫仙来山。可惜,船路过仙来山时,徐霞客在舟中睡着了。等他醒来的时候,回望仙来山,只好望之而叹了。就这样,先是因为脓疮发作而错过了灵山,接着又因为贪睡与仙来山擦肩而过,这回看见龟峰,说什么也不能再错过了。霞客这才坚定地在弋阳东关码头下了船。

          不过,失之东榆,收之桑隅,先前的两次错过有失也有得。因为天色晴佳,霞客得以在舟中以流动的视角观赏两岸的风景。特别是从仙来山到雷打石二十里内,只见石山分立两岸,全都像倒扣着的大锅和趴伏的水牛,时断时续。山不仅高峻之极,且平滑光洁,完全不像浙江的山,遍布着水波一样起伏不平的纹理,以至于连细小的泥土、一寸高的小草都不能承受。

        更让霞客感慨不已的是,在船路过一个叫旁罗的地方时,他南眺鹅峰,就像看到了久别重逢的老朋友。原来,二十年前,他正是从鹅峰脚下借道分水关,前往福建崇安的幔亭旅行的。

                          “人寿几何,江山如昨,能不令人有秉烛之思耶!”

        一愰距上次路过此处已二十年了。二十年过去了,当年的小伙子如今已是五十多岁的老人了。可是,江山依旧,人生苦短,怎么能不抓紧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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