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一定是我太肤浅,太没境界,以至于在文学上毫无审美,所以才对三毛女士的“撒哈拉的故事”抱有一种“敬而远之”的态度。
有人说,凡尘俗世,无法囚禁自由的灵魂。但事实却是,我们中的绝大多数都被囚禁了,所以我们才会对那些桀骜的明星充满了瞻仰与向往。三毛女士,一个女子,仅因为儿时的一个梦想,和一半乡愁,就毅然决然背起行囊,踏上那未知而又充满神秘的大漠,没有犹豫,没有迟疑,甚至不顾及众人诧异的眼光。不可否认,她是一位十足的英雄。
我羡慕和钦佩她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的自由洒脱和不畏流浪。然而,这却并不足以使我震动。谁还没有艳羡过长河落日与大漠孤烟呢!细腻平滑的沙丘,沉厚广袤的大地,乱石嶙峋的荒野,以及耳边吹来的寂寞的风……哪一样不让人心驰神往!真正使我震动的是她的选择,她选择留了下来,在亲眼见证过它的美丽和它的苍凉之后。
那是一片无数人向往,却难以逾越的极地。沙漠中水资源奇缺,物质匮乏,昼夜温差极大,白天最高温度50多度,夜晚最低温度为0度。最初,她与爱人租的地方极其简陋。三毛女士是这样描写的:房子狭窄简陋,没有家具没有床,地是水泥地,糊得高低不平,墙是空心砖砌的,没有涂石灰,接缝处水泥就那么裸露着,房顶上还有一个正方形的大洞,风一吹,黄沙就如细雨般无声地飘落下来……即便如此,她也只是感慨:“我没有讨厌沙漠,我只是在习惯它的过程里受了点小小的挫折。”
我想,这样的女人才是真正的优雅。她精神世界的满足与否与物质坏境毫无联系,她既可以手捧着一杯咖啡,于繁华大都市的车水马龙中细细品味;也可以脚踩着万顷黄沙,在贫瘠荒漠的寸草不生中孜孜求索。优雅向来在于姿态,而不在于皮囊。果然,在之后的日子里,她靠着自己的聪慧与坚定,一步步将自己的“罗马城”建立在荒漠之中。原本简陋的屋子逐渐变得窗明地净,充满温馨与异域风情,一座“沙漠城堡”俨然诞生。
读到这里,或许会有人心有疑问,既然如此,你又为何对《撒哈拉的故事》“敬而远之”呢?这话解释起来或许会让人感到有些费解,实际上,我本人是无比热爱三毛女士的作品的,真正让我“敬而远之”的并非是作品本身,而是作品中的那些故事。
三毛女士用自己明朗、诙谐的笔锋描绘了自己在撒哈拉的一些经历。她的文字清新而质朴,仿若你面对的只是一个见闻广博的朋友,在向你娓娓道来多年来她的所见所闻。她字里行间的生活气息,和对情绪的细致刻画无不让人不禁沉浸其中,也正是如此,再欢快的基调也掩盖不了一个事实:撒哈拉沙漠不仅仅是一片地理上的荒漠,更是一片精神上的荒漠。
将沙漠中足以碾碎人灵魂的艰难活成风花雪月一般的美好,于我而言是可怖的。
娃娃新娘姑卡,从一个快乐无忧的小女孩变成了一个向三毛恳求避孕药的忧郁新娘……残忍的婚礼不过是打着风俗的幌子,由愚昧的人们孕育出来的可笑的畸形的产物。在他们眼中,用暴力去夺走一个才孩童的贞节竟是值得庆贺的事情!这种以风俗为借口的歧视和欺压,让我心疼的同时又感到无能为力。
而让人感到可恨又好笑的那些三毛女士的邻居们,对她家里的东西奉行“拿来主义”,基本上除了三毛的牙刷和三毛的丈夫,家里的东西都借过了,当然许多时候都是有借无还的。尽管如此,三毛还是积极地教当地妇女们认字、数数,帮妇女们治病……
与每天借送无数东西的沙哈拉威邻居相比,知晓感恩的是一个穷得连身体都不属于自己的奴隶。我难以忘记三毛女士在文中对他的描述:在五十五度的高温下,哑奴,半靠在墙边,身上盖了一块羊栏上捡来的破草席,像一个不会挣扎了的老狗一样,趴在自己的膝盖上。这个挣扎在社会最底端的奴隶,出乎意料地“说”出了一句充满智慧的话,“我的身体虽是不自由的,但是我的心是自由的。”或许,他向往着有一天,自己可以摆脱种族歧视的束缚。但可惜的是,他这一生已经没有了峰回路转的可能。
纵然,我明白人与人之间是没有等级之分的,文明人也并不意味着就高人一等,而我,也不过是侥幸出生在一个文明的国度,侥幸比那些落后地区的人们多学了些知识罢了。但是,我自小树立的三观让我无法冷静地对待那里习以为常的风俗和陋习。愚昧最大的悲哀就在于,不知其愚昧;受害者最可怜之处就是对于被害的无力反抗甚至是不知反抗。
我欣赏三毛女士,但是终究还是无法理解一个生活在大都市里的女人,究竟是怎样适应并且逐步爱上撒哈拉沙漠的生活的。
虽然三毛女士说过:“生命的过程,无论是阳春白雪,还是青菜豆腐,我都得尝尝是什么滋味。”但是,总不能余下的人生就吃青菜豆腐了不是?
究竟要以怎样的热爱和情怀才能将撒哈拉式的生活活成一道美丽的风景?若是以苦为乐,乐谓之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