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长安 星翰文学社
绿皮火车与铁轨擦肩发出“轰隆轰隆”的声响。记忆里那是远行,也是归家的声音。火车穿过碧绿的原野,驶过荒凉的山漠,它一刻不停地滚动着车轮,远方即是目的地,梦里无数次出现的地方。
听说人深睡的时候灵魂会四处游荡,随着晚风奔跑。梦里去过的地方,见过的人有缘的话会在某个不经意的场合重逢。但是,人的大脑是不会记得这样奇妙的瞬间。
我总觉得坐在我对面的那位年轻人曾在梦里出现过,虽然不敢肯定。从我看到他的第一眼,这种感觉就异常的强烈。似曾相识的画面,记忆里却一丝的迹象都不曾留下。很模糊,又让人觉得触手可及。我一定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太过年迈了,很多记忆被岁月偷走了,藏了起来。
年轻人用右手拖着下巴,车窗外是缓缓倒退的景。他紧皱着眉头,眼神深邃的望着窗外。此刻的我在极力抑制想去抚平他眉头的冲动。扶了扶镜框,仍然想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我紧紧地盯着他的眉眼看,仿佛稍不留神对面坐着的人就会消失,一瞬间滋生的莫名的担心。记忆里翻箱倒柜的寻找,仍然毫无线索,这种想不起的感觉很折磨人。
许是盯得太久了,年轻人有所察觉,冲着我轻轻的一笑。大脑迅速的按下快门,画面定格在这一秒。
那笑容让我更加的肯定,我们曾经见过的。
火车轰隆的声音盖过了呼啸的风。时间不放过每一个缝隙,不分昼夜的流逝。我知道我该下车了,走过的路都回不去了。
火车已经到了终点站,刚刚还端坐在车厢里的人们,此刻揉成一团走往车窗外的世界。从我站起身准备下车的那一刻起,坐在我对面的年轻人就不见了。不得感叹年轻真好,捷足先登。我拄着拐杖排在队伍的尾巴上等待着下车。
终于走出了车厢,风带着熟悉的味道向我扑来,像是小时候在原野里奔跑时拥抱我的那阵清风,轻柔又温暖。人这一辈子会走很多路,去很多地方,看很多风景。到了我这个年纪,外面再好,都不如故乡。
拿着简单的行李往老房子奔去,那栋很多年都没有人居住的老房子。
老房子映入眼帘的那一刻起,过往岁月在眼前放映。现在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父亲自始至终都不肯卖掉它。这让我想到了火车上,坐在我对面的那个年轻人,我所看见的是一种恍惚吗?从时光的裂缝里,从另一个我们看不见的空间折射出来的,那时候恰巧出现在我的面前。
又或者在梦里,我灵魂飘荡在外的时候。我曾沿着记忆的轨道开启了那辆绿皮火车,顺着风的方向行驶,抓住了某个神奇的瞬间来到了另一个人们不曾知道的世界。在那里我和那位年轻人见过,我们说些彼此都不理解的话就匆匆的被时光扯了回来。
推开老房子沉重沾满灰尘的大门,脑海中闪过一些画面,一闪而过。
几位乘客闲聊起来,到了耄耋之年还是听得很清楚。
“刚刚坐在我对面的老太太盯着我旁边的空位子看,若有所思的样子,还对着空位微笑。好像我旁边有人坐着似的,都这样盯了一路,那眼神慎得慌。”
“人老了难免会这样吧!”旁边的人应和着。
我踮起脚尖看不到两位谈话者的身影,我甚至回想不起来那个似曾相识的年轻人旁边坐着的是男人还是女人,这一路我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个年轻人身上。或许他们口中的老太太就是我,可是我对面分明坐着一位年轻人,那般真实!
也许是我听错了,也许他们说的不是我。可是,这种奇怪的感觉分明在告诉我:我就是那个神情有几分痴呆的老太太。
后背被人轻轻地拍了一下,轻轻地像水珠触云朵般,又恰到好处的把我从火车的画面中叫了回来。
我回头看着那个人,那个在绿皮火车上坐在我对面的年轻人。他嘴角微微上扬,把蔚蓝色天空中软绵的云朵化成了雨滴。
“红尘轮回众生顾,去见你想见的人吧。”
他像我走了很多年的丈夫,又像我已在天堂的父母亲,又或者是某个曾经带我追逐繁星的长者。像风,像雨,像过客,像故乡,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