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本来是迎新班的一个征文题目。我想了好久都想不出来写什么,今天终于记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所以还是打算记录下来。
原本我想写我的高考,但是没心没肺的我好像回忆不起来当年的那些细节和感受。我也想写凤凰花开的季节,回忆那年夏天的那场关于分离的狂欢。关键时刻竟然回忆不起来,想来多少有点少年不知愁滋味的意思。唯一记得的是,高考填报志愿只想远离父母,远离他们的控制,希望远离自己的家乡,去独自出门闯荡一番。看到大家都写考试,我更没了底气,大家写的好好,说尽了我当年离家的感受,那我不写也罢。
出生在夏天的我,很幸运,我总说暑假是我的生日月,我可以花一整个暑假的时间来为我自己庆祝生日。为此我觉得我是特别的小孩。
记忆推远,推到更远的时候,浮现了我的十岁生日的画面。
我的父母工作很忙,我很确信他们很爱我,就是感觉动机不太“单纯”。他们每年都会为我举办生日宴,特别是在十岁之前。在我们当地,十岁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生日纪念。父母为我举办一场盛大的生日宴,以此来答谢周围的亲朋好友,以及领到同事们。
对于年纪小小的我,是觉得有些不解。首先,父母举办的目的应该是为了收礼金吧?在父母单位传统,同事之间如果有红白喜事,都要办酒席,是要给份子钱的。我当时就想,父母主要是为了收份子钱,其次才是给我庆生。虽然这是我的生日,却也是一个他们用来收礼金的由头,内心就生出一丝不爽。第二个不开心的点是,我的生日宴请的并不是我的同学和朋友们,而是父母的同事以及父母同事家的孩子,我跟这些父母同事家的小孩并不熟,所以为我过生日真的也许只是一个幌子。不过其实这些念头也只是一瞬间,有蛋糕吃,可以无限喝饮料,并且父母无暇管我,我已经很开心了。
过生日的时候开心中夹杂着不开心,很矛盾呀,但是现在想来这很有意思。
我可以自由的玩耍,却控制不了别人的行为,比如,我要应付一些我并不熟的小孩子,那些比我小的父母领导家的孩子,这让我觉得很不爽。其中有一个“熊孩子”,我记得非常清楚。那个熊孩子一手拿着可乐另一只手举着蛋糕,溜进我的卧室,爬上了我的床,把我的床当做跳跳床,在床上跳来跳去!他丝毫不介意把我的床弄得乱七八糟,蛋糕上的奶油和可乐都弄在了我的床单上,这让我觉得非常的心疼和愤怒,这可是我刚刚换好的新床单!当时我就想教训这个孩子,我的父母却拦下了我,叫我乖一点,说来者是客,让我包容他。我当时都快气死了,还包容?
这些小孩年纪又小,还幼稚调皮,还不让我教训?那我惹不起总躲得起吧!于是就跑去隔壁哥哥家了,其实隔壁的大哥哥大姐姐也就比我大一两岁而已,他们的父母也在父母的宴请名单之列的,这些哥哥姐姐们也是觉得跟小朋友玩没有意思,所以“自成一局”。
我好不容易融入大孩子们的组织,于是一起玩“抓人游戏”。这本来挺开心的一件事情,却因为一个意外发生了转折。
哥哥家有一个巨大的磨刀石,说是磨刀石,其实是一个砂轮,我不知道那个砂轮是从哪里来,是一个巨大的空心圆盘,放在他家的厨房门口,看起来应该是用来磨刀的。捉迷藏的时候,我因为慌张地跑来跑去,一不小心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因为我跑的速度有些快,被绊到的时候,我感觉整个人腾空飞了出去,落地的时候,下巴磕到了磨刀石上。顿时血就溅了出来,我感觉到下巴的皮裂开了,拿手去摸,一手鲜红,我愣了,一时间也没觉得疼。小伙伴们慌了,一个姐姐尖叫起来。
我可能这辈子都没有见过那么多的血,但是因为不感觉到疼,所以没什么特别的感受,只是伸手拿手接住,一看那个温温热热的液体,原来是我的血,然后两眼一黑,应该是晕了过去。
记忆就是这么有意思,我不记得细节,不记得是怎么样回到父母身边的。我也不记得那天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情。但是确实发生了,至今还留在下巴上的疤痕告诉我的。
回忆的画面一转。
我想起了那天晚上下着的暴雨,父亲披了一件黑色的雨衣。只披了一件黑色的雨衣,把我包裹在雨衣里,我能够感受到他急促的呼吸和剧烈的心跳。
雨水因为他的跑动从雨衣的缝隙里落在我的脸上,让我生出一丝难受,但不能阻止我有空胡思乱想。比如,雨水里那么多细菌,我会不会感染。
想着想着我更难受了,父亲紧紧的端着我跑。他的体温因为跑步而升高,体温蒸发了不知道是汗水还是雨水,变成水蒸气蒸在我的身上,这感觉让我更难受了。原本是在迷迷糊糊状态胡思乱想的我,因为这个这种难受清醒了过来,我摸了摸父亲脸上的雨水,对父亲说。虚弱的对父亲说,爸爸,你可以跑慢一点,我坚持的住。
语毕,我感觉到了父亲的颤抖,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哭了,但是我想,他应该哽咽了。
父亲用颤抖的声音说,“没事,爸爸在这,我们马上到医院了,你会好起来的。”正是因为这句话,我好像从绝望的状态中,清醒了一些,安心的睡去了。
记忆到此中断。
我能回忆起的下一个片段,是我感觉父亲把我放在了医院的诊疗台上,一个靠墙的铺着蓝色无纺布的台子。不知道是药物的作用还是疼的,我又一次晕了过去,总之我双眼一黑,没有了意识。
当我的意识在再次回到身体里面的时候,已经是一个白天,我的下巴上包裹着厚厚的纱布,母亲在强迫我吃粥。我下巴上缝了四针,是医生说的。
在母亲的强迫之下,我喝了一个月的粥,因为我的下巴完全不能动,再不愿意也只能吃粥。
现在回想起来,我首先是庆幸,我的命真大呀。要是磕歪一点应该会小命难保吧!
在夏天伤口愈合是会遇到很多问题的,那个时候也没有空调。作为小朋友的我,也是又皮又爱动的,现在想想真是辛苦了母亲,要天天扯着嗓子骂我,又要追着我给我换药喂粥,照顾我真不容易。
那个疤痕直到现在还留有痕迹,我只要稍微抬手一摸,就能想起当年那个雨夜,父亲的喘息,母亲扯着嗓子叫我不要出汗,我想这就是他们对我的爱吧!即使从来没有向我正面表达过。
现在想来,从那以后我就很少过生日。即使是在同学间,我自己也很少去生日宴请谁。也许这是一个巧合。不过,我真的觉得过生日很麻烦,特别是像我这种不太不善于处理人际关系的人来说,生日会布置不麻烦,但是要找话题聊天很困难。
现在自己有了小孩,才知道父母的辛苦。虽然每年都会很精心的给小朋友办生日派对,布置场地,但是依然觉得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不过,觉得麻烦也会尽心的去组织布置。当时我的父母心情大概也是如此吧!
感谢我的人生里,有这样一个生日,这样一个夏天。一个让我记忆深刻的夏天,回忆起来那么惊心动魄,又“情意绵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