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的老槐树下,李长顺又在拉二胡了。
琴声呜咽,像一条细细的溪流,在暮色中蜿蜒。长顺闭着眼睛,身子随着琴弓轻轻摇晃,仿佛要把所有的委屈都揉进这曲《二泉映月》里。村里人都说,自从那年夏天之后,长顺就变了个人。
那是1983年,长顺以全县第一的成绩考上了省城的师范大学。通知书送到的那天,整个村子都沸腾了。老李家祖坟冒青烟了,村里人这样说。长顺爹特意宰了只老母鸡,请全村人喝了一顿。
可就在开学前三天,长顺爹突然收到一封信,说长顺的录取资格被取消了。长顺不信,连夜走了三十里山路去县教育局问。回来时,他脸色煞白,一言不发地把自己关在屋里。
后来村里人才知道,是县里一个干部的孩子顶替了长顺的名额。长顺爹去县里闹过,可人家说,这是组织上的决定。长顺娘气得一病不起,没熬过那个冬天。
从此,长顺就变成了现在这样。白天在菜市场捡菜叶,晚上就坐在老槐树下拉二胡。琴声一天比一天凄凉,听得村里人心里发酸。
“长顺啊,别拉了,回家吧。”隔壁王婶劝他。
长顺却像没听见似的,琴弓在弦上轻轻一抖,又是一声呜咽。月光照在他消瘦的脸上,两行清泪无声地滑落。
那年冬天特别冷。腊月二十三,村里飘起了鹅毛大雪。长顺照例去菜市场捡菜叶,却再也没回来。有人说看见他背着二胡往火车站去了,也有人说他投了河。
老槐树下空荡荡的,只剩下积雪覆盖的树根。偶尔有风吹过,树枝轻轻摇晃,仿佛还能听见那凄凉的二胡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