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是小时候外婆口述的,现在只能记起个大概。嘉湖地区自古就有养蚕的传统,到我们80后就很少有经历过养蚕,只是小时候见过,听老人讲养蚕是一件很苦的营生,到读初中那会儿就很少见到还有谁家养蚕了。故事就和这个养蚕有关。
外婆家住在浙江和安徽交界的群山里,几乎四面环山,小时候和外公进山油竹(用大号电池里的石墨捣碎加上菜油搅拌制成的墨油,去竹山的竹子上写上自家名字用于区别竹子都是谁家的,这种墨油写在竹子上好多年都不会褪色)得翻好几座大山,天毛亮出发,到竹山得要中午了,印象里那一座连一座的山永远没个头;当时山里到了季节,还时常会冒出一些背着一麻袋青苹果的人,来村里换粮,听外婆说是从安徽那里的大山里爬过来的,小时候觉得特别神秘,总感觉这深山里还有个啥落后很多年的寨子、村子之类的地方,这个故事以后再说。山村采桑的事儿就发生在咱附近的一个村子里。
据说那一年这个村子的桑树几乎不怎么长叶子,可匾里的蚕一天天在大起来,断了桑叶这一年可以就白辛苦了;村长召集大伙儿商量,那时候山里的村子也不是村村都养蚕,有些村子得天独厚靠山吃山,可能会有桑叶,寻思着是不是去别村借点桑叶;村里派了六个壮青年,拉了三辆皮轮车(两轮子,木头框的手拉车),带上些干粮就往更深的山里去;一行六人走了一天山路,路过了几个村子都没借到桑叶;一行人爬过一座石头山,眼前村口的桑树地里都是绿油油的桑叶,这下可把大家高兴坏了;大家进村一打听就找到了村长家,表明了来意,村长也是个实在人,他们村这几年都不养蚕了,年年桑叶子都这么荒着,别谈借,你们只要装的下,都采走。这下大家可来了劲儿了,撒开膀子就开始采叶子,那时候农村汉子都是苦出身,也没个讲究,一头扎进桑树地就可劲儿采,可这时间也过的快,眼瞅着三辆皮轮车里都快压不下了,大家伙商量着也差不多了,这天说黑也就要黑了;带头的老瞎(40来岁,据说年轻的时候打野猪的时候弄瞎了一只眼)建议,今晚要不就在这个村里过一夜,明天再往回赶,这山里到了晚上可真是黑灯瞎火一点光亮没有,拖着三辆皮轮车可不好走,其他五个小年轻也累了一天,都赞同老瞎的意见;几人找上村长家,村长一听这天都黑下来了,去哪儿给你们几个找地方住啊,可村长也是热心人,给大伙儿泡了热茶,让大家先吃上干粮,自己去村里看看;约摸过了半刻钟,村长面露难色:我们村啊,还真没地方能让你们六个能睡下的地方;迟疑了一会儿:地方呢,也有那么个地方就是偏一点,你们那,愿意的话就将就一晚上,不过去了就睡,别瞎转悠;六人一听有地方睡就行,哪里还管他偏不偏的,拉上皮轮车就跟着村长出了村子,大概走了十来分钟,村后面的山边上孤零零的有两间屋,离村子估摸着隔着十几块田,后边就是山;送到屋边,村子简单交代两句,急吼吼的就提着灯走了;两间屋子,外间是个灶台,里间是睡觉的地儿,提灯一瞅,这得有些年没人住了,奇怪的是家具都还全,平日里看着也没人进来;六人累了一天也顾不了那么多,推开里间木门,搬些稻草地上一铺,这就合着衣服躺下了,不过半分钟呼噜声就来了;那时候的人,干活卖力气,睡觉也瓷实,可偏偏老瞎翻来覆去睡不着,可能白天干得太累,哪儿哪儿都觉着不舒服,一时半会儿的睡不着,正烦着呢。
就在这时,老瞎突然听到外间灶台门被推开的声音,山里的门都是自己打的木头刨的门,不像现在的实木家具严丝合缝的,推门关门都是吱吱呀呀的声;老瞎琢磨着这大半夜的谁还来这地儿,村长?老瞎竖着耳朵仔细听着,就听着外间灶台有人在挪凳子,擦桌子,再过会儿噼里啪啦的灶台都点上火了,这动静,那是起锅烧饭了;老瞎记得刚进来时简单扫了一眼,这场景是好多年没人来过的地儿啊,老瞎点上洋油灯,起身猫着往外间去瞧瞧,这木头墙上透着点黄光,应该是外边儿也点着灯呢,老瞎摸到门边,那烧火做饭的声音清清楚楚,他轻轻推开一条门缝,嘎吱,木门发出声响,老瞎自己也愣了;外间突然安静下来,墙缝里的黄光也没了,老瞎往外一瞧,借着点月光,哪里有烧火做饭的,灶台上还是那副破败的样子,凳子桌子上蜘蛛网,老鼠屎还留在那里;老瞎一下觉得不对劲,合上门,赶紧躲回铺上;其他五个睡的正香,谁想,老瞎刚躺下,灶头间的声音又响起来了;老瞎嘀咕道:这屋子邪啊,睡不得。他猫着身子悄悄的把其他五个一个个叫醒,其他五个半梦半醒的小青年还稀里糊涂问老瞎咋回事儿,不让人好好睡觉,老瞎一人一个耳光给他们干清醒了,让他们听外边的动静;五人一听外边儿这是饭也吃完了,刷锅子呢,小年轻哪里见过这阵仗,眼巴巴的看着老瞎咋整;就在老瞎准备开口的时候,突然里间的木门嘎吱一声被推开,六人脖子一缩猫进盖在身上的衣服里,偷着望向门口;只见一个身穿红色棉袄的长发女子提着灯往里间走,这身上衣服干净的诡异,走路也没声,慢慢的走到床边的桌子边坐了下来,放下灯拿起木梳子开始梳头,头发又黑又长,但是就是看不清脸;这可把几个人的魂都吓没了,这大半夜的山里,哪里有这样的女人,这分明是鬼了,还不是个善鬼,几个小青年大气不敢喘,眼睛看着老瞎,老瞎拿手比划了几下也不知道小青年看懂没,只见老瞎捏着喉咙一声公鸡啼鸣,一下屋子里的灯光就没了,哪里还有什么女人;老瞎跳起来大吼一声,跑啊。六人撒开腿就往外边儿跑,拉上三轮车,这是一路一头也没回,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跑了几里地,这原本走了一天的山路,几人几个小时就一溜烟跑回来了,这刚到自家村口,天也渐亮了,听到村里鸡鸣狗吠的声响,几人才缓过神来,一屁股瘫在地上,喘得肺都要喘出来了,哪里还走得动路;后来出早干活的看到村口这六人瘫在地上,忙招呼村里人给抬回家去;
据说几天后,那个村长来村子里,找到了老瞎他们,还给老瞎他们连连道歉;第二天早上鸡打鸣了,村长就带几个人去屋里找他们,一看连个鬼影都没了,这招呼都没打,肯定遇到事儿了;原来这屋子里住了个寡妇,说是男人死在了外边,没过几年那个寡妇就在里屋上吊自杀了,死的时候穿着红棉袄;村里人说寡妇被人强奸了,肚子里有了孩子,想不开就上吊了,到底是什么原因也没个确切说法;那屋子当时收拾的干净,家具也全,村里也有胆子大的搬进去住过,但是后来都搬了出来,说里面经常能听到洗衣服、做饭的声音,再后来就再也没有人去住过,晚上有路过的还能听到有女人的哭声;那天天黑了,村长想着六个大男人,睡一晚应该没啥事,谁知道还是出事了。
那时候听外婆说完还好奇,想去看看那房子;过了几年听人说,有年夏天雷阵雨,一个雷劈在那屋子上,屋子给烧了个精光。如今那边的村子也都拆迁了,做了水库,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也都沉在了湖底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