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全裕高
老妻时常在家里念叨,小时候吃猪头肉的情感,多次提出要我把她记忆深处这最珍贵的东西写出来,这些天回想起我对岳父那种敬仰之情,勾起我的文思,文笔虽然不佳也算是努力圆了老妻一个心愿。
岳父个子高,长脸,稍瘦,言行谈吐有大家风范,解放初期当过农会主席,在社会上见官不奉承,见民不欺压,常能做“好老”为民散闲事,口碑好,用褒义词来形容算个“角色”,十里八乡提起蒋福林,知情人都会竖起大拇指。
岳父有一门好手艺,泥瓦工六级,这也是他能养活一大家子人的资本,他常年在衡阳做工,有时还当个小包头,赚回来的钱大部分交生产队,算是为公抓现金收入,余下少部分贴补家用,他跟粮食部门很熟,经常会买些碎米、糠秕之类为家人充饥,也时不时从衡阳带回猪头肉来为子女补充营养,那时交通不发达衡阳到茅市只有一班车上午发,下午就没有车了,因思家心切,放假没搭上车就只有从衡阳坐火车到谭子山,然后从谭子山走路回家,披星戴月赶路到家已是晚上八九点钟,放下担子就加工猪头肉,等炖好少说也得十点以后了,孩子们都熟睡了,老妻从小就和父亲感情特别深厚,哪怕睡着了听到叫门声知道父亲回来了都会努力清醒强忍着睡意等着父亲来看她,这时岳父就会来到她的床前摸摸她的头,亲亲她的脸,问这问那。岳母生育九胎,前三个孩子都夭折了,养育成人共四男二女,岳父不同于普通农民,在那个重男轻女的年代,他把子女都看得很重,甚至于会更疼爱两个女儿,等海带猪头汤出锅后,他会把孩子们一个个叫起,每人一小碗,吃完后一个个又迷迷糊糊地睡去,孩子们都不知道是什么味道,只是知道父亲昨晚又回来做猪头肉给自己吃了,现在回想起来,那就是一个有爱心父亲的味道!一个有家庭温暖的味道!这种活动自然也不会忘记叔叔一家,也同样每人安排一碗,或是送去,或是叫来一块儿吃,岳父兄弟二人手足情深一辈子没吵过架,是我们村团结的楷模。记得我和老妻订婚的第一个端午节,也是炖了一锅海带猪头肉,特意把我也叫去,这是我第一次作为准新郎官加入蒋氏家族的活动,周围都是蒋家人,我显得很窘迫,很不自在地吃完猪头肉,那是蒋家对我进入这个大家庭的初步认可,我感到非常激动,因此记忆犹深。回想起当年在那个内忧外困的年代,共产党带领我们坚持克服困难勒紧裤带度过难关的日子里,就连吃一次猪头肉都成为一种奢望。就算这样艰辛岳父健在时蒋家都算是“‘小康”生活,周围的人还有些羡慕,忆苦思甜我们现在更应该珍惜今天幸福的生活。
岳父为人表面威严内心善良,平易近人,豁达大度,对内他宽以待人,我岳母做错什么事他从来都是包容,不会有怨言,孩子们做错什么事都是说教,从不打骂,都说棍棒底下出孝子,可舐犊情深的岳父教育的孩子们照样个个都能吃苦耐劳,勤俭持家。对外他乐善好施,哪家有点什么特殊困难他都会主动关心,有时过年还会给周围要好家庭小孩送二元钱红包(当时二元值现在四十元),我的侄儿们都受过恩惠,在那个缺衣少食的年代,小孩子顽劣到他家地里偷吃菜瓜,他看到都不作声,更不会像其他人一样打骂小孩子,我侄儿宏军就亲身体验过,现在已年过半百的侄儿和我提及岳父的慈爱善良感激之情还溢于言表。
岳父能慧眼识珠,看人很准,两个女儿的婚事都是他力排众议独断专行给定下的,要是岳父能活到现在,肯定是操盘高手,因为他能提前发现绩优股。
岳父已仙逝近半个世纪了,老妻每每念及父亲都会老泪纵横,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是老妻心中最痛的伤,猪头肉也成了她一生最温暖的回忆。逝者已矣,但是岳父为人处世的宽仁及永不言弃的精神永远是蒋家最珍贵的财富和底蕴,良好的家风值得一代代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