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佑三年,我在大雪纷飞之中出生了,府中几位哥哥和姨娘陆续殁去,父亲对我的出生厌恶至极,视我为灾星。因我的缘故,母亲莫名失了宠。云泥之别的待遇让锦衣玉食惯了的母亲整日暴戾异常,大多时候我都想自己能成为她怀里的那只猫。
第一章
母亲抱着猫躺在椅子上晒太阳,我缩缩皲裂的双手,小心翼翼的伸进水里。
“死灾星,你又偷懒,洗个衣服还想洗一年啊!”她手中不知何时多出的棍子毫不留情的落在我的背上。我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声息,许久或许她打累了,又骂了一阵才罢休。我知道她很委屈,官家娇滴滴的美貌嫡小姐,为了爱情嫁给了父亲为妾。当初父亲一口一个白首不相离,真心只为一人,也确实为她冷落了府里的花花草草。若不是我的出生,她此时怕还是那醉倒在爱情梦里的小女人。如今她被当初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男人遗弃在这荒芜的院落之中,作为罪魁祸首的我没有任何理由喊苦叫累。
她每日里除了拿我出气就是回忆当初。我觉得我真的是那不祥之人,否则馊了的饭菜,不蔽体的衣服竟也能让我健健康康的长大。
偶尔也有淘气的哥哥姐姐贪玩进了这座院子,他们每次都叫我小叫花子。这时,母亲会挥舞着她的棍子“她是府里正经的小姐。”虽然每次都只能得到不屑的耻笑声,但我也还是觉得母亲是爱我的。
十三岁那样,母亲病了,我哀求许久都不曾有大夫来看母亲。我看着瘦弱的母亲如一片飘零的黄叶,没有一丝生气,混浊的眸子极力地望向门外。良久良久,久到我都以为她睡着了
“都怪你这个灾星,若不是你,我如今和他恩爱两不疑。”我低着头不敢言语“你以后莫要相信男人的誓言。”她兀自说着,突然没了声息。
第二章
母亲被人悄悄的用席子卷着带出去了,我坐在屋里,天慢慢黑透了,猫跑了出来,在我脚边撒娇。我被带到了一位雍容华贵的夫人面前,她让我唤她母亲,我颤巍巍的唤了一声。
那日我安静的在自己屋里绣花,突然嫡小姐推开门“你个贱蹄子,有什么资格和我抢东西?”一记响亮的耳光让我头晕眼花。
“我没有想和姐姐抢什么,姐姐是不是误会了?”
“贱人,谁是你的姐姐。想和我抢东西,看我怎么收拾你。”
“清元,莫要胡闹。那些东西本来就是该给清水的。”大哥抓住她的手臂。
清元跺跺脚生气的走开了。大哥温柔的看着我
“清水,莫要生气,我们都是一家人。是要相互扶持,相亲相爱的。”
我抬眼,心中莫名温暖。
一日,嫡母把我唤过去,不想父亲大哥清元都在。“阿水啊,都怪我让你在那荒落的院子里过了许多年。如今你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我们一定会补偿你的。”
嫡母说的补偿是让我代替清元去做太子侧妃,清元幸灾乐祸地看着我,大哥柔声安慰我“太子待人宽和,是为良配。”我信赖地点点头。
第三章
太子热爱美色,却也与太子妃伉俪情深。我初入东宫,盛宠一时,他日日教我读书习字。我认真的望着他的眸子“您的心中可愿为我留一席之地?”
他弯弯嘴角“孤愿为阿水赴汤蹈火。”
家中因为太子的眷顾,获利无数,大哥对我愈发的好了,珍玩奇董,只要我喜欢他便为我寻来。
太子近侍常春对我也谄媚至极,我冰冷的心正在慢慢融化。
天佑十八年,天子驾崩,太子继位是为新皇,太子妃为后,我被封为欣妃。
第二年广选后宫,各种美人陆续进入各宫。我望着妖娆妩媚的女子,唤来大哥以慰心神。御花园中我安静的等待清元随大哥远远走来,我屏退左右,迎了上去“元元,一会见了那贱人你要收起你的厌恶,毕竟她现在贵为皇妃。”
“哼,若不是父亲决策失误,如今的皇妃就是我了。”
“莫要胡闹,她还有可用之处。”
新皇近侍常春带来口谕,新皇召见,我跟着他穿过大片牡丹园“娘娘恕罪,咱家不忍看您再自寻烦恼。”
第四章
深宫之中有来只有新人笑,谁管旧人哭与笑。新皇虽然大封了他从东宫带来的人,却除了皇后哪儿,鲜少再去他人的宫里。我守着迎月轩有常公公的照拂,倒也惬意。
后来清元入宫,一举得新皇青睐,日日来我宫里示威,宫里的人逐渐也散了。某日,新皇突然驾临,我身边无人伺候只能草草绾了头发出去迎驾。常公公怜悯的看着我,我心一沉。新皇震怒,我驾前失仪被打入冷宫。
常公公捧着圣旨“哎呦,我可怜的娘娘,您可长点心吧。”
我耳边恍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莫要相信男人的誓言。当初新皇说愿为我赴汤蹈火,如今这一席之地都不肯给我。
冷宫之中尽是世间冷漠,比当初宰相府的后院还要暗上三分。常公公说冷宫中的女人死了都不得轮回,魂魄困囿在这冷宫中经久不散。我望着这个不再年轻的公公,他的眼中有当初新皇看我的那种火焰。
第五章
桂姑姑说昨天夜里云贵妃殁了,那个仅次于皇后的高贵女人最终用一根麻绳结束了她的一生。我看到有太监进来把她抬了出去,路过我的时候他们脚下一滑,一只冰凉的手微不可感的勾了勾我的手臂。
“她还活着,云贵妃还活着。”我大声嘶喊着。
“欣娘娘魔怔了,云贵妃真的殁了。”桂姑姑带着几个人把我拉开,我嘶喊着,直到筋疲力尽。
常公公来了“娘娘,若是不想走云贵妃的老路,奴婢可以帮您。”
我嘶哑的问道“云贵妃真的是自戕吗?”
“宫妃自戕,其家族有罪,云娘娘不会不顾母族安危。”
盛夏之中,我蓦然一身冷汗,我若自戕,宰相府有罪,我暗暗打定主意。
“娘娘莫要作出他想,如今宰相府得新皇依仗,又有清贵妃风头正盛,您早就是一颗弃子。活着才是最好的出路。”
月色朦胧,我望着常公公,我何苦来着人间走一遭?父亲不疼,母亲不爱,兄弟姐妹不亲,夫君遗弃,灾星如影随形。“我是不祥之人,如今只能守着这里孤独终老。”
“娘娘可有心愿?”他仍坚持。
“吾今生只愿得一人真心以待,却始终不得愿。”
第六章
常公公得空便来这里看我,冷宫中的嬷嬷宫女对我竟也以礼相待。他日日游说我复宠,我却再也不愿。
后来一日,皇帝突然心血来潮,在冷宫之外听到我的歌声,于是我重得皇帝宠爱。皇后对我嘘寒问暖一番,便恢复了我的妃位,让我回到了迎月轩。清贵妃冷冷地打量着我“贱人手段果然高明,还可从冷宫出来。”
常公公尖利的声音响起“贵妃娘们,咱家瞧到了不该瞧的,正在考虑是否向皇上禀告呢?”
清元陪着笑脸讪讪退场,我含泪向常公公盈身一拜“多谢您。”
“娘娘可是折煞奴婢了,为娘娘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奴婢也是值了。”
有了他的帮衬,我在这后宫之中竟也有了几分如鱼得水的味道。于是我开始事事依赖常公公,他也不遗余力的帮我。
清元碰到我冷冷得笑着“阿水真是饥不择食啊,太监都帮着你,你猜皇上要是知道了会怎么样?”
我不知道我会怎么样,但是我却在第二天听说贵妃娘娘失足落水而亡,皇上为了安慰宰相府,将我抬为了贵妃。
我笑意盈盈地望着来道贺的父亲和大哥,一旁的常公公冷笑一声扶着我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