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暖阳无力地照射在大地上,男人们开始围着一片山地砍开四周,形成防火的火路,这是每年必做的一件事,拓宽种植土地,围住的地方有个十亩八亩即可,砍掉围在中心的杂木,分成坚硬的作烧炭的材料,松轻的作烧炭的柴火;山下挖几口炭窑,便能保障一年全村人冬季和烤笋干的用炭量,多时挑到镇上,能换几个盐钱。
砍开围住的这片山地,等待柴火稍微干燥便烧山,四面点火,八面防住,收放自如,不让火波及到没有围住的山林,让火把围住的山林烧熟烧透,成为最原始的地基肥,火种熄灭后,开垦荒地,把地基肥收藏在土地表面,来年春季播种黍米,高梁,玉米等杂粮,这种利用地利的方法由祖先一直沿袭和传承在这片土地上。
冬至即将来临,男嫂会计划杀几头猪,多少鸡鸭,干塘捞多少鱼,熏制多少腊味。磨多少糯米做多少糍粑,还有其它米制品,总之,过年的一切食品能想到的都准备好,只待春节的到来。
男嫂家在文武江属人口最多,她四代同堂时已经超过了三十口人,虽然各自分开了,有什么喜庆还是会聚在一起,大家共同围护着以男嫂为中心的大家庭。
男嫂每天跟三餐一觉走,一年四季约春夏秋冬过,一生跟生老病死行,说是三条线,其实就是一条总线分支出来的支流,把人生看透后,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只不过是种人生经历的过程。穷富就更不用提了,只是种自我感觉,人生没有什么事可以排第一第二,吃穿不愁,就是最美好的生活,其余都是为生活铺路架桥。所以,当她的第五代诞生时,她不象以前那么高兴与兴奋,按她的说法是“生崽生女,生龙都不兴”,来到人世间都是来遭罪造孽的。
男嫂六十八九岁才断经,作为女人生理,经期确实长寿,扶杖的年龄才慢慢白了头,到了垂暮之年开始牙齿脱落,人生每经过一岁便是一难,她八十多岁即经过了八十多难,把一切看淡后,重新整理自我,只要没闭上双眼,就一定要具体行动,行动的多少,能干出什么成绩,就不与天计较了。
累了困了在家里闭眼就睡,不一定是在床上,可能是在某张凳上打盹,或靠在某个角落即睡。饿了渴了到祠堂里找吃找喝,从来不挑剔。按她的说法,能安宁地睡觉,能有食物填充饥饿,便是种幸福,能吃是福,能睡是福,生活本平常,只是你没有感觉到而已,真正体会到了,这种福已远离你而去,体悟到的幸福只有活着,活着就是种幸福。
男嫂没什么具体嗜好,要说有嗜好那只有一个字“忙”,她的忙是忙不完的那一种,一年四季有五季在忙,忙的不可开交,忙的没有日夜,除了睡觉和吃饭,她总有做不完的事情,计划着季节的事,计划着明天的事,计划着全村每餐的事,计划着全窝每个人生日的琐碎事。
虎妞的介入,她慢慢放下了许多,不再作后期打算,只知道一个人做事,从不多嘴指挥和领导别人,但很多事情依旧起着先锋代头作用。
文武江有这种楷模,无一不是文武江的福份,大家都自觉地效仿她,实在找不到事情,就主动配合和协助她劳作,使文武江一年四季忙碌起来,人们都忙起来,没有空闲时间去磕磕碰碰。
金罡,银罡,铜罡和铁罡都是七十以上的老人,孙子辈都长大成为了文武江一等一的劳动力,他们不似男嫂那样勤勉,不是不肯劳作,而是身体素质不如男嫂,看上去甚至比男嫂还要老,几乎在自家含饴弄孙,夏秋季柱着拐杖到处溜达,冬季在村中开阔的地方晒晒太阳,人与人的身体差别到老一目了然,何况象男嫂这样的人,万人中不一定找到第二个。
年龄大了,胃动力不行,男嫂她改变了一日三餐的习惯,早晨起来抓紧做点事,感觉到饿才到祠堂去吃早餐,南方大山里的早餐除了捞了米的稀粥,平常时有红薯玉米等杂粮,她喜欢红薯的香,每天早晨一碗稀粥泡醪糟酒,掺凉后三下五除二并下了肚,手中拿个红薯,边吃边走,准备着一天的事情,直到大家吃晚饭才一起共进晚餐。
男嫂有捯饬不完的事,到山里,田边,江畔,四季里有采不完的中草药,劳作时顺手摘来,家里慢慢地堆放着许多药材,铁罡是个木匠,他照着镇上药铺里的药柜一节一节地做了几个,每一节三十二格,每格四孔,男嫂添满了所有抽屉,按她的破药书基本找齐了当地药材,村里人有什么痒痛,她便能解决一二。
她虚心向猎人请教跌打药,使自己懂得更多,对于药材的了解更广更深,知道的越多,人就越闲不下来。随着年龄的增长,男嫂不再过问田间地头的事,甚至比天还起的早,一个人到处寻找药材,半上午才回来吃碗稀粥,拿个红薯,又消失在大众视野之中,她不管其它人事,也没有人去管她,把自己封闭起来,除了别人找她用药,她才仔细地讲些大众听不懂的配伍,男嫂内心高兴,不管治不治得好,这个村除了她再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药。
她已经没有了意气,天气不好时总捧着她的医书,坐在门口光亮的地方,或加工她的宝贝药材。有时柱着拐杖到处走走,其实她不用柱拐杖,只是为了安全,小心罢了。她自从做了老奶奶,头发才发白,一发白不是一根一根花白,而是从头顶漩涡处开始向四周漫延,不到两年工夫,头发全白,她找了块罗布汗巾染黑,围在头上,可是头发又从漩涡处掉,一抓一大把地掉,中心形成了地中海,露出光滑地肉砣,直到罗布汗巾围住的地方才停止。
眉毛随着头发的稀疏,只留下眉尾的几根长须,那长须直指耳廓,一双耳朵本身又大又长,头发稀少后更显耳朵,耳垂如珠,似要掉到双肩上一样。牙齿脱落地仅剩几颗门牙,法令纹深陷,满脸的褶皱无处遁形,似一张枯树皮但不失气色。
老爷和男嫂为集体从来没有私心,这点上整个文武江人谁也说不出半句空话,大家毫无怨言地接受老爷和男嫂的主张,紧紧地抱在一起,谁家有困难帮助谁,谁有福份大家共享,文武江这个村越过越美好,越过越幸福。
文武江夹杂在江西和湖南交界处的八面山中,地偏人稀,山高路陡,若不走出大山,外面的世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村里经常上镇里卖山货,也就对外面发生的大事件会略有所闻。文武江人善良淳朴,从不去招惹事,官府要交多少粮,收多少租,他们最多讨价还价,从不抗拒,他们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停留在生存以上,保留在稳定之中即可,属最完美的日子,过着人间天国的理想生活。
太平天国的浪潮涌入湖南郴州,他们才知道当地有一支强大的反清政府势力天地会,会众聚集在北乡山中,只要一声号令,全群出动,声势浩大,无坚不摧。
1851年初,由洪秀全、杨秀清、萧朝贵、冯云山、韦昌辉、石达开等组成的领导集团在广西金田村发动反抗清朝的武装起义。先建立“人间天国”后改为“太平天国”。
人间天国正是老爷创导的文武江,文武江的理想与人间天国不谋而合,老爷一下子顿悟,他想将这种宏愿遍地开花,内心拥护,可是年岁不饶人,不能去践行理想,想一想也就罢了。
男嫂对此有更合理的想法,她想到身边的事,清政府和太平军相互打战,会不会波及到文武江,如果会影响到文武江将怎么办?设及到切身利益与生命安危,她苦思冥想,提出了深挖洞,广积粮的行动方案,于是在酒窖里再加深挖地窖,保证全窝人一年的储备,那一年听到起义的风声,文武江除了上缴的苛捐杂税,几乎没有卖粮食,对外谎称年程不好,以各种理由搪塞外人耳目。
当然这种藏粮食的方式方法越少人知道越好,文武江的孩子们不知道,大部分人不知晓,只知道老爷的酒窖在加宽加大,不知道祠堂下面多了两层地下室,白天不大张旗鼓地挖,夜里光明正大地建设,不到几个月,第三层地窖修成了能装几万斤粮食的大仓库。
粮食得到保障后,男嫂便招集几个年轻小伙到各家各户收集废铁,酒窖中架起炭灶秘密地打起矛来,说是矛,其实就是当地一种串草的钎子,只不过锋利一些,小巧而节约铁,打了几十把,锻造了几十把柴刀,因为这两种铁器拿出来就可以使用,不用学,不用教,平常已使用习惯,拿在谁手上都能用,安上一尺五左右的把手,有备无患。
新一轮阳光照射在大山里的文武江,文武江人似乎有了种新面貌,他们以更低调的姿态出现在大众视野,将锋芒潜藏在人们面前,蓄储力量,随时准备好一切。
男嫂将所有想到的办法都付诸实施,她想到一种最坏的结果,就是大家与文武江共存亡,她向猎人打听什么东西可以以最快的速度爆炸,猎人告诉她有一种火硝专门用于打猎,威力很大,猎人懂得熬土硝,加入木炭即可使用,男嫂安排几个劳力偷偷跟猎人熬土硝,猎人不含糊,带着这几个劳力躲在他所居住的洞穴中熬起了土硝。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