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瞰30万平方公里的华北平原,北起燕山,西依太行,在新生代第四纪时期地壳运动的作用下,山地不断隆起,华北陆台由山麓到海滨,由西向东不断倾斜、堆积、沉淀成一块儿广阔的冲积平原。井方就是这平原上的一朵小花。
5,甜蜜蜜,好似在哪见过你
王健康溜达到耿家工艺品店前时,耿颜如正在小货车上卸烧纸。他二话不说也抱起一大捆往下搬,打着石膏的右臂闪在一边,就像正常人一样。
“哎你快停手吧,就这堆一会儿我就搬完了。你坐那凳子上歇会儿。”耿颜如还是笑嘻嘻的老模样,“要喝水,自己倒啊。我马上就干完了。”
上午二十五六度的大太阳晒的俩人浑身暖洋洋的,瞬间消除了身上的疲惫。俩人商量着怎么再去七里河一趟,把俩人的车整回来。
耿老歪去石门进货了,家里只有耿颜如一个人,所以即使上人的时候关门歇业也没人唠叨他。他摔的比王健康轻些,除了些组织擦伤倒没伤筋动骨,在医院观察了两天就回家了。
一刻钟后,俩人又站在了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七里河边儿,一眼望去空空如也。我们的小电驴你在哪里?
不行,这得报警!
俩人又一鼓作气跑到七里河派出所。刚一进大门,对面就走过来一个警察,“唉真巧,我就说给你们打电话呢,态度还挺积极的。来吧,进来聊聊吧”。警察一招手做了个请的动作,俩人互相看了一眼,想起前章儿了。
被批评教育了一番之后,做了失物登记,俩人一再保证以后购车一定通过正规渠道,如果发现盗窃团伙的痕迹及时联系办案民警。这么折腾完也到了晌午饭时间。
饸烙面摊儿前,俩人坐在小板凳上扒蒜,面前油渍麻花的长条桌上摆着醋瓶子、辣子碗,头顶上是个晒没了色的蓝色遮阳棚。老板娘的饸络面已下锅,腾腾的白色锅气和饭菜香味弥漫在人群中。
“700。两百现金,还有我爹的电驴。”
“1500。去年刚买的。”
“唉,少不了一顿打了。”
“这不是打不打的问题。这太倒霉了。这跟咱俩有关系么?”
“除非找到那二货。”
“警察都找不到。你比警察还厉害啊?”
“我没那么说啊。我是说,如果,咱们找到他的话,那么......”
“那么也许会找到咱俩的车?”
“对,就是这意思。他是个团伙儿啊,他既然卖他肯定也偷啊。”
“可是去哪儿找他啊?你看清楚他长相了吗?”
“没有。太黑了”
俩人同时低头嗦喽了一口面条,又咬了一口蒜。
忽然街边跑过来一个孩子,手里提着一个南瓜灯,跑到摊主跟前一边蹦跳一边喊,:“妈妈妈妈,我的手工作业得了第一名。老师奖励了我一朵小红花。”
摊主一手笊篱一手碗,眼睛还盯着汤锅和排队的客人,嘴里却很温柔的说,“第一名啊宝宝,真棒!快回家找你姥姥去,吃完中午饭下午你还得上课呢。妈妈一会儿忙完,回家找你去哈。”
俩人呆呆地看着小孩子一蹦一跳的跑远了。耿颜如把面条咽进肚子,用拿着蒜瓣的手扶了下眼镜,“我有办法了。”
......
下午放学后,小孩子们有的跟着爸妈,有的跟着爷爷奶奶,有的一伙作着伴儿,乌泱泱地如游鱼散开,很快校门口就干干净净一个人影儿也没有了。
育才小学的南墙根儿靠近大槐树的地方,树影婆娑罩着两大一小三个人影。
一个戴着红领巾的小胖墩,两手绷直立正姿态、两眼圆溜溜地看着耿颜如,“耿老师,我说的都是实话,二哈哥跟我姥舅家的叔叔是同学,他家就住在北长街兵营那边儿。他家门口有两个石狮子,旁边还有卖石头饼的摊子,特别好吃。”
“嗯,特别好吃。就记得吃跟玩儿了,”耿颜如颠了颠手里的皮球,扔给了面前的小胖墩,“下不为例,以后上课不准玩球,好好听课!记住了吗?”
小胖墩抱着球,狠狠地点了几下头,笑的都露出乳牙上的黑洞,“记住啦,耿老师。”
“去吧,回家路上别去别人家串门儿啊。”耿颜如故作严肃的向外撇了下头。小胖墩抱着球蹦了几下,就消失在了巷子口。
“你可真成”王健康竖着大拇指、嘴咧开老大,“你可真能忽悠孩子。将来我有儿子让你当干爹。”
“可拉倒吧,你跟邢静静你俩啥情况啊?还整出个儿子来。”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许久,王健康憋出一句,“我俩分了。”
“啊?”
“你别闹,颜颜,找车是咱的正事儿。”
“这也是正事儿啊。你不成你早说,我上啊。哥们啥事儿都先紧着你了。”
“你真烦人。”
......
21世纪20年代伊始,从南到北全国上下刮起了一阵子古城风。别管是大、中、小城市,还是工业、农业、服务业特色的城市,总之都要往提升城市辨识度、显示度、美誉度上加劲儿,注入文化内核,助力经济腾飞。
井方城也没落下。明漆乌黑的德拱牌坊一周内就立在了旧城门,如今北长街的北口上,两头儿还挂上了灯笼。颇似做完医美手术的兰若寺姥姥,说新不新,说老不老。
南长街,北长街,南北长街通南北。
东门里,西门里,东西门里买东西。
这是老邢台人都知道的童谣。两句话里涵盖了四处地名。从皇上在时,到日占期,再到解放邢台城,再到改革春风吹满地,时光穿梭岁月荏苒,地儿还是这块儿地儿,人还是这波儿人。比柱子还粗的法国梧桐从南到北分布街道两旁,和它们一起经受时间洗礼的也只剩下快磨成镜子的青石路面了。
“等会儿你搂脖子,我踹他腿,你顺势往下一按,然后我拿绳子把他唉唉唉一捆。齐活儿”,耿颜如特地换了一身利索的运动装,两只手都缠满了胶带一前一后的比划着,肩膀上还斜挎着一捆麻绳。
并排走的王健康,左手拿着麻糖,右手石膏处还夹着一杯豆浆,边嚼边说:“颜颜,我就服你这脑子,一会儿都用不到你,我一个扫荡腿,嘿”,嘴里的麻糖喷出来一块儿,“给他撂倒。然后咱给他捆把捆把送到到派出所。到时候领了奖状一人一个......”
俩人走着走着忽然停了下来,耿颜如看了眼王健康,“我怎么没问他门牌号呢?”。眼前站在南口往北看,街东边街西边门口放着石狮子的人家一溜烟儿排到了德拱牌坊下头。2里地的街不长,几乎家家门口都有俩不同造型的小门墩。
再看,那个美味儿的石头饼摊子也毫无踪迹。由于时间过早,早点摊位都集中到了街口,街面上反而只有几个过路的行人。
对,还有老兵营。那个上世纪知名的地标建筑,如今大铁门被漆了五颜六色的海报好和周围的古城风格保持一致。俩人就在大铁门前四处观望。正在此时,斜对过的一个大木门吱呀地开了条缝儿,弹出个脑袋。
俩人两步就走到近前,“你好,请问是哈哥的家吗?”
那个一脸青灰色的脑袋面无表情,三角眼眨了一下,回头冲院子里喊了一嗓子,“大娘,俺走了嗷。你看着点儿门,有人找咧。”说罢,侧身轻快地闪到了街上,仿佛没看到面前还有两个人,几步就走出一大截。
耿颜如和王健康你看我、我看你,把大门一推,吱嘎一声儿门开了。对面是个快2米高的影壁墙,颜色大部分已经氧化又脱落了一些,漏出来部分白色的石膏,但整体仍能看出是幅上个世纪非常流行的《毛主席去安源》壁画。影壁墙下堆着各种灰砖、花盆、工具、花里胡哨的塑料袋,还有个砖头砌的鸡窝。鸡窝旁拴着一个灰色的小白狗,汪汪汪地叫着,地包天式的狗牙丝毫不影响叫声洪亮。阳光斜洒在这个小院里,灰尘被狗扑腾地在半空飞舞。
“婶子你个大娘,又胡咧咧啥嘞!邻家四舍可不笑话死恁嘞”,阳光里跳舞的尘埃簇拥出一个腿脚趔趄、灰布花衣的胖老太太。她花白的短发直立向上,以头皮为根据地向外辐射,青白色的国字脸上一双似曾相识的三角眼发射出拒人千里之外的寒光,两个嘴角边向下的深纹随着嘴唇的运动上下用力,好似怕一说话上嘴片子再飞出去。只听她中气十足的说了句,“恁是谁?恁干啥嘞?”
俩人站在大门口没敢往里迈脚,只怯生生地点了点头,“大娘,俺俩想找下哈志强,哈哥。买车,买车嘞。”
“买车?”,老太太楞了三秒,很显然有事儿她想不明白,“他刚出去啊。恁没看到吗?那恁俩是咋开的门啊?”
“哎呦我去,”俩人恍然大悟一跺脚赶紧往街上撵。再抬头,那个穿着灰色工服的青灰色脑袋已经快跑到街口了。
北长街南口就是个大十字路口,东西南北四通八达,可以走红星街拐到顺德路,还可以一路走南长街到东门里、府前西街。总之吧,这要是让他跑了,那就是鱼归大海了。
2025年2月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