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陇锋长篇小说《丝路情缘》第6章
苹果城追思
第二天清晨，早起的夏虫将雅诗儿从梦中叫醒。
雅诗儿梳妆完毕，身着绛紫色旗袍去伊万房间，却发现法蒂玛也在。她见雅诗儿进来，讪笑着说：“雅诗儿，你的旗袍好漂亮呀！我向伊总汇报工作，说今天的行程安排。”
雅诗儿勉强一笑，没说什么地站着。法蒂玛反客为主，给雅诗儿让座，雅诗儿没理会。一时间，房间气氛有些尴尬。
“知道了，全程560公里，午饭在服务区，天黑前两小时到达。”伊万说，“是这样吗？”
“对！”法蒂玛说。
“去安排吧！你早餐吃过没？”伊万问法蒂玛，“要不要一起？”
“不啦！”法蒂玛说，“你俩吃吧！”说着就往外走。
“去餐厅！”伊万对雅诗儿说，“想吃什么？”
“随你！马肠子还有馕，不知有没有？”雅诗儿转身就走。
伊万跟出门去。
早饭后，车队成行进队列、从宾馆鱼贯而出。秋季是江布尔市一年中最好的季节，又赶上良辰美景，朝阳照射着车玻璃，并不刺眼。车队徐徐从市中心广场的辅道开过，大家头伸出车窗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和花篮中散发的芳香，仰望着广场上的雕像。这时，一辆马车驶过，白色的马拉着红褐色车子，黑胡子朝鲜族大叔不断吆喝着马儿招摇而过。大伙儿忙着拍照、发微信微博，不断欢呼。很快就出了市区，车队驶上公路。
首车内，播放着哈萨克斯坦歌曲《为了你》，俩人各忙各的，伊万在处理商务，雅诗儿用电脑上网、听音乐。不久，步话机传来法蒂玛的声音：“现在是早上9点50，陕西村东岸子娃雅诗儿回老舅家省亲寻祖车队行进中，方向向东，目标阿拉木图，主题：感受苹果城。请照顾餐车，控制车速，90迈，90迈！强调，强调，全程请讲中国普通话，中国普通话！”
“她不会昨晚一晚都在跟你汇报工作吧？”雅诗儿上着网听着音乐，并没有抬头地问。
“你说呢？”伊万也是边忙工作边反问，“一个花痴，就令你那么担心？”
“她会放电，你们男人轻贱，会受不了！”
“你放一百个心。”伊万回转头，“沿途有什么好玩的？”
“正在看。”
俩人又开始各忙各的。这时，音乐变换成中国歌曲《我的歌声里》，雅诗儿立即撇下电脑、耳机，开始边唱边舞动。伊万见状，皱起眉头来，他正在处理一个紧急工作。雅诗儿察觉到伊万神情，停止了歌舞，回头继续上网。一会儿，伊万终于忙完，拿起步话机讲：“中文歌曲《童话》，中文歌曲《童话》！”
很快，车载视频切换成中文歌曲《童话》MV画面。伊万又拿起步话机讲：“卡拉OK模式。”
很快，《童话》MV画面歌唱声隐去，伊万用中文深情演绎——
忘了有多久
再没听到你
对我说你最爱的故事
我想了很久
我开始慌了
是不是我又做错了什么
你哭着对我说
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我不可能是你的王子
也许你不会懂
从你说爱我以后
我的天空星星都亮了
我愿变成童话里
你爱的那个天使
张开双手
变成翅膀守护你
你要相信
相信我们会像童话故事里
幸福和快乐是结局
……
伊万唱完，雅诗儿起身鼓掌，伊万说：“掌不由衷！”
“掌肯定不由衷！”雅诗儿说，“掌由胳膊！这不是你的风格。你应该唱《向天再借五百年》。”
伊万随即用步话机让播放中文歌曲《向天再借五百年》MV，法蒂玛回过来话说没有。伊万与雅诗儿清唱起《向天再借五百年》，唱了一会儿，雅诗儿说：“我喜欢《燕子》，我把我唱给你听！”说着，唱起来。
燕子啊
燕子啊
让我唱个我心爱的燕子歌
亲爱的听我对你说一说
燕子啊
燕子啊
你的性情愉快亲切又活泼
你的微笑好像星星在闪烁
啊……
眉毛弯弯眼睛亮
脖子匀匀头发长
是我的姑娘
燕子啊
燕子啊
不要忘了你的诺言变了心
我是你的你是我的
燕子啊
啊……
雅诗儿用中文唱罢，又用哈萨克语唱了一遍，末了，竟见伊万流出泪来。雅诗儿默默坐在他身边，俩人拉着手，好一阵子不说话。最后，雅诗儿说：“我有原版《燕子》，我微信发给你！”
他们一起听《燕子》，金声玉音，人间稀有，俩人久久沉浸其中。伊万说：“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有几回闻。”
“歌唱家唱得好，你评得也好。”
“艺术、爱情、事业，都是有高度的。”伊万深沉地说，“需要不懈努力！”
“嗯。造诣有深浅，好在我们都在努力。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哈哈，你我成哲人了！”伊万笑道，“我休息会儿。”说着躺下。
雅诗儿出神地望着车窗外，荒原和草原交替呈现在她眼前，眼目永不倦怠。想着自己已经不再年少，已经毕业走入社会，快要实现爷爷的临终遗言，她有一点欣慰，又有一点伤感。对于未来，她还是有些隐忧，不是担心衣食，而是担心生活太确定。想到那已在准备中的、从老舅家回来后的豪门婚礼，她没有一丁点儿激动，甚至没有一丁点儿高兴，好像是别人要同伊万结婚似的。这样想着，她有些吃惊，觉得自己有问题，太浅薄，或者就是还不懂爱。想了良久，雅诗儿又去上网，突然惊叫道：“太好啦！我要去滑冰，还要去看冼星海。”
由于大家对哈萨克斯坦曾经的首都、现今文化经济中心阿拉木图的神往，车队加速，马不停蹄向东进发。大伙儿在服务区吃完午饭后都没大休息，到下午4点钟时，终于可以远远望到天山脚下的苹果城。
车广播里，法蒂玛在播音：“亲爱的同伴，欢迎来到阿拉木图！我在网上查了资料，现向大家汇报：阿拉木图原名韦尔内，位于哈萨克斯坦东南部，是一座风景独特的旅游城市，曾因盛产苹果被称为苹果城。它是中亚第一大城市，是哈萨克斯坦乃至整个中亚的金融、科技、教育等中心，也是欧亚联盟金融中心所在地。阿拉木图曾为哈萨克斯坦首都，之后被现在的阿斯塔纳所替代。亲爱的朋友，阿拉木图是2017年世界大学生运动会举办城市，是2022年冬奥会申办城市。阿拉木图欢迎您！祝您旅途愉快！”
雅诗儿隔窗远眺，阿拉木图三面环山，气候宜人，环境优美，算得上是一座风景独特的旅游城市。在大家的欢呼声中，车队缓缓进入阿拉木图市东区。夕阳染红雪山，将山城阿拉木图装扮成金色的童话世界：远处的雪山巍峨耸立，雪线以下，青翠的森林一直铺到山脚；红色、蓝色还有青灰色的屋顶从树木掩映中探出头来，一群群鸽子在这美丽的山谷之间缓缓滑过，发出悦耳的鸽哨。
车队径直开到市政府（原来的总统府）所在的使馆街，下榻在阿斯塔纳大酒店。大家下车，张开双臂，深深呼吸新鲜空气，欢呼着。有人喊：“苹果城，我来啦！”另一人喊：“接纳我吧，美丽的阿拉木图！”第三个喊：“你好，中亚第一大城市！”
雅诗儿喊：“哎嗨嗨——告诉你，世界：我要吃阿尔波特苹果！”
大家尽情欢笑。忽然，雅诗儿喊：“快，去冼星海大街！”
大伙儿安顿好行李，驱车来到冼星海大街和加加林大街交会处，伊万和雅诗儿的首车率先到达。俩人下车，雅诗儿怀着无比敬仰的心情，边走近边瞻仰冼星海纪念碑。
纪念碑四周用半新不旧的铁栅栏围起，栅栏内茵茵绿草四围环绕。整个纪念碑为纯洁高雅的荷花造型，碑体下部荷叶层叠，镌刻着冼星海创作的乐谱，上部荷花绽放，主碑上镶嵌着金色的冼星海头部浮雕。碑身正中用中、哈、俄三种文字刻着碑文，雅诗儿读道：“谨以中国杰出的作曲家、中哈友谊和文化交流的使者冼星海的名字命名此街为冼星海大街。”
雅诗儿转到纪念碑背面，详细阅读冼星海简历。
冼星海1905年6月13日出生于澳门一个贫苦家庭。母亲打工供他去北京、上海等地学习小提琴和钢琴，后又去巴黎音乐学院学习，是中国近代著名音乐家，先后创作了《生产运动大合唱》《黄河大合唱》《九一八大合唱》等著名作品。
1940年，党派冼星海去苏联为纪录片《延安与八路军》进行后期制作与配乐。不料苏德战争爆发，影片制作停顿。他从1943年到1945年被迫滞留阿拉木图。战火与饥饿中，他又完成了《民族解放交响乐》《第一交响乐》《神圣之战》、管弦组乐《满江红》、交响诗《阿曼盖尔达》，并与哈国著名音乐家拜卡达莫夫结下深厚友谊。由于长期营养不良，加之肺结核，冼星海1945年10月逝世于莫斯科，安葬在莫斯科近郊公墓。大理石骨灰盒上，用俄文镌刻着：中国作曲家，爱国主义者和共产党员黄训（赴苏后改为母姓）。
雅诗儿看着这些简历，不觉流下泪来。突然，有人大呼：“饿死我了、累死我了！”伊万也大喊：“住店、吃饭！”于是，大家迅速撤离。雅诗儿用纸巾擦拭着眼泪，最后一个离开。
第二天，一觉醒来已是7点。
天已放亮，雅诗儿推开房门走到阳台外，见两排连绵大山将城市环抱怀中，城中苹果状装饰随处可见，宛如翡翠点朱，错落有致。驻足畅享，肆意呼吸纯净新鲜的苹果城空气，空气中似乎带着一种草木、果味的芬芳。天气响晴，轻雾从天山漫过，与山腰以上的雪峰融为一体，一群群鸽子和不知名的鸟儿追逐着、欢叫着翱翔在城市上空，一会儿又飞向远山，叫声的消弭愈显这座城市的宁静。竟有点凉，雅诗儿回到屋内，从窗玻璃上继续朝外望，远山青黛，蓝天雪山，恰似一幅风景画。望着望着，不觉移时，听到微信声音，是伊万让吃早餐。
俩人见面，去中餐厅垫了垫肚子，又走向宾馆附近一家“伊明家常手抓”。伊万说：“小吃货，你吃遍天下无敌手，就是没有吃过最正宗的手抓。”
“有这么说自己女朋友的吗？”雅诗儿娇嗔道，“光说不练假把式，你几次说要来这里，就是没来。”
“你光练不说假把式。”
这时，小馆子里走出五十来岁的中国人，伊万赶忙拉着雅诗儿的手，对他说：“这是伊明大叔。您好！”
雅诗儿朝伊明点头：“大叔好！”
“托大老板的福，都好都好！”伊明道，然后给伊万发烟，朝雅诗儿点点头。
伊万接住烟，点燃，道：“全家安好？”
“安好安好！你都好着吗？”伊明说，“里面坐！”
主客相见，雅诗儿与伊万被分开安排座位，伊万坐在首桌最左首，伊明叫来他家人朋友陪坐，女人们陪雅诗儿在里屋的另一张桌上吃手抓。手抓真的很地道，肉很嫩、很烂，入味鲜美，雅诗儿想起了爷爷的手艺，竟流下两滴泪来。她趁人不注意，赶紧转头擦掉。这种问候和待客的礼数，雅诗儿也颇为熟悉，这是千百年来流贯血脉之中的文化传承。饭罢，伊明老婆又给雅诗儿带了五斤手抓，他们推辞不过，只带了两斤给同伴。
与伊明一家道别，走在回宾馆的路上。伊万说：“这才叫又练又说真把式。”
雅诗儿嫣然一笑。
“你曾是甘肃东边的人，东岸子人！”伊万饶有兴趣，“上次说的中国的河西走廊就在甘肃。”
“快要亲眼见到了！”雅诗儿异常兴奋。
“哪里，你快要亲眼见到的，”伊万拿出个小纸片招摇着，“是这个！”
“什么？”雅诗儿有些疑惑，她看不出这张纸片的特别来，就去抢，边抢边说，“什么嘛？”
“麦迪奥山——滑雪场！”
雅诗儿恍然大悟，喊：“快去快快去！哎哟，吃得太多，跑不动！”她终于抢到纸条，读道，“麦迪奥山，位于哈萨克斯坦外伊犁山麓阿拉套山上，海拔1691米，距阿拉木图市18公里，从山顶可俯瞰阿拉木图市全景。山上建有世界上最大的高山冬季运动综合体，滑冰场面积10500平方米，冰厚达2.3米，几乎可全年使用。”
大伙儿驱车去雪山玩，车辆沿盘山公路向南，一路蜿蜒行驶，只见高山流水，硕果盈枝，花映人美，如在画中。雅诗儿看到，一队队自行车运动健儿，沿着上山的景观公路，你追我赶，激烈赛跑，成为另一道特殊景观。当汽车爬行到半山腰时，伊万让停车。大家下车回头望去，只见万绿丛中，隐约有一个高山滑冰场。
不一会儿，登上皑皑白雪的天山峰峦脚下，可以看到覆盖着天山北麓的外阿赖山——外伊犁山。冰峰雪岭，逶迤连绵，美不胜收！大伙儿来到山顶上的索道缆车处，这豪华装备让原生态的山谷具有了现代意味。大家举目仰望，世界上最著名的高山滑雪场就在头顶。滑雪场规模十分宏大，风景也非常漂亮。据说深夏的阿拉木图气温较低，进入山脚下，就会感到凉气逼人。从山脚下到滑雪场，只有不到10公里的路程。远远望去，山顶一层绿意葱葱，一层白雪皑皑，令人神往。这里的高山运动基地海拔接近2000米，而其雪道和坡度同欧洲的滑雪场相比并不逊色，已成为世界高山滑雪爱好者的天堂。雪山下，碧绿的山坳、成排的松林，掩映在山下的红顶别墅，一栋栋，一排排，竟一律是地道的欧式风格。蓝天白云的衬托下，银光灿灿，蔚为壮观，可谓天界风光。
到了滑冰场，大家嗨翻天，不知不觉3个小时过去了。休息时，伊万打了个电话，立即说：“马上下山！”
大伙觉得意犹未尽，正在兴头的法蒂玛说：“人家还想玩！”
“不行！”伊万生硬地说。
“不行！”雅诗儿坚决地说，“才一会儿。”
“有事，下山。”伊万也坚决地说。
大家知道拗不过，开始收拾装备。雅诗儿一屁股坐下，道：“我偏不！”
“买买提，小费，抬雅诗儿下山。”伊万说完，第一个离开。
雅诗儿伤心地橫睡在雪地上打滚，大家七手八脚将她拉出滑雪场。
许多年以后，雅诗儿想起这件事儿仍很气愤。她现在非常恨那个给伊万打电话的人。（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