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137期“夏”专题活动。
老家竹林湾的堰塘不知何时被填平了。我站在那片满是碎石子的平整地面,想从青葱的灌木和繁茂的小蓬草中寻找与堰塘共有的美好日子。
与堰塘所有的美好日子,总是从夏天到来开始的,也截止于夏天的离去。
这个堰塘不大,呈葫芦状,不到一亩。村里人没有用“葫芦”二字冠之以名,而是取名“花生凼”。在我们这批小孩子中,不叫它花生凼,也少有人叫葫芦,而称呼其为“牛滚凼”。
那些开心的日子,与堰塘有关,与牛有关,也与鱼有关。
立夏前后,天气回暖。我们与堰塘的接触开始亲密起来。堰塘周边都是荒地,因水资源富饶,植被覆盖紧密,是放牛的最佳之处。但这片荒地也有危险,“暗洞”是最危险的一面。听老人说,之前这里也还是有田土的,很多种田的人被暗洞吞噬,尸骨无存。但奇怪的是,耕田的水牛们无一出事,仿佛这些暗洞只吃人似的。
后来,村里有几位妇女跳进堰塘了解了性命后,这里更加成为村里人的鬼神之地。大人本不许小孩们靠近堰塘的,但堰塘离庄稼地实在有些距离,而且隐匿与竹林之中,不靠近很难看见。因此,这里成了我、华仔和勇哥三人的放牛秘密地。
勇哥本是起监督作用的,但耐不住耍性,便背叛了家长们,与我和华仔同流合污。
牛仔堰塘外,我们在堰塘里。
牛黑黢黢的,我们白花花的。
牛低着头专心吃草,我们仰起头认真洗澡。
由于常去,我们对堰塘里的情况摸得很熟,哪里深,哪里浅,都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最深的地方本深,只能漫过勇哥的肩膀(当然,把我和华仔淹没是绝无问题的)。但堰塘底部,有深深一层淤泥,这淤泥有多厚,在起初我们都不敢去测试的。
堰塘里有很多鱼,也有很多水蛇。
为了抓鱼,我们偷偷地准备了很多工具,大多是箢篼、撮箕啥的,基本抓不到大鱼。后来,我们合伙存钱在集市上买了一个专门抓鱼的工具——无头鱼篼。这个篼就像一条无头鱼,平口如刀削,尾巴扎在一起。鱼篼上方有三根竹棍做成的把手,方便抓紧用力,沿着塘边的水草一顿招呼,很多乱窜的鱼毫不知情地就跑到篼里。
有了这个工具,我们会抓很多鱼,大的我们会当场烤了吃,小的,我们该放生的放生,也有些我们会带回家悄悄放到水田里养起来。有好几次,我们还抓了好几条水蛇。当我买了将鱼篼捞出水面查看收获时,几根乌漆嘛黑的辣条不停地流动,吓得我们双手一扬,任辣条凌空飞翔。也有时候,吓得我们鱼跃龙门样扎入水中,逃命似的游。
我们差不多玩了两年才露了馅。而第三年大旱,各家个户的牛塘(给水牛建的)基本都干得裂了口子。我和华仔家的水塘最先告急,便将水牛牵到堰塘里滚澡,也是因为这样,我们暴露了。起初家人还给我们一顿打,后来发现村里的水井几乎不出水后,都把牛牵了去。最多的时候三四十头,满塘都是牛粪,黄黄的,又黏又稠。
从那以后,这而就叫牛滚凼了。
我们的乐趣少了很多,但来年大旱结束,各家的牛塘又集满了水。堰塘也完成了历史使命,再次投入竹林的怀抱,安静地、沉默地躺着。这时候,我和华仔的抓鱼乐趣又来了,尽管塘里满是牛粪,但我们还是快乐地抄起鱼篼在塘边跑上跑下。鱼篼里没有了蛇,多了牛粪,好在鱼似乎长得更加肥大了。
放牛生涯,有接近一半的时间几乎都耗在了这口堰塘里。但如今,它没在竹林的怀抱里安静地躺着,而是被埋没在黄土之下,就像老去的记忆,想死去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