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侯然（凡人呓语）原创

好不容易找见新世纪大道时，侯振江拨通了伟哥的手机:“伟哥，你们工程部在哪个位置？我左找右找怎么恁是找不着呢。噢，是在红绿灯路口西南角那栋红楼房的二楼。好的，我已经看见了，那我现在就过去。啊？你暂时不在工程部呀，那我还是在工地等你吧，你大概什么时候能回？不确定？反正都已经来了，我就瞎转转。晚上聚聚好么，好久没一起出去潇洒了。那咱们可就说定了，先吃玉楼东，再浴海阔天空！不过，你得先和嫂子吱应一声，免得她在家等你噢！对了，你上次不是说工地上快用到软管与玻璃纤维格栅了吗，正好，我现在就便去和项目经理见面谈一下，你把他的手机号码发给我，马上我就联系他。什么？先前你已经和项目经理打过招乎啦！那可太好了，他即使不给我面子，也得要给你伟哥个面子吧，就这么说了，你先忙吧，咱就说定了，完事，我就在工地这等你，不见不散！嗯嗯，那伟哥再见！”

挂了手机，侯振江抹了把额头上肆意流淌的热汗。今儿这天也真够热的，长沙不愧有中国四大火炉之称。尤其是在下午两点多钟的光景，炎阳简直烤炙得人身上冒油！人体不知哪来的这么多的水分，似泉水般汩汩冒个不停，刚擦去了旧汗，新的汗液却重又渗出在油腻的表皮上。最令人沮丧的是，空气中居然连一丝的凉风也没有。四周的树木花草也仿佛凝滞了一般，像个呆子样傻愣愣地立着，卧伏着。空气里充斥着一股热烘烘的令人焦渴的气息，汗渍将薄衫紧紧地粘贴在人的皮肤上，连肉红色的肤表也一览无余地呈现了出来。这个时间段，若不是有事，人们一般都只会躲在空调房里享受清凉的。即便是没装空调的房间，也总有台电扇不眠不休地摇动，多少总能够驱除点暑气的。

侯振江先捡了处背荫地倚树歇下，遍布裂纹的树身又异常地硌人。他后背刚一挨上，就跳开了。树简直不光是咯人皮肉疼那么简单了，而且树身还落满了灰尘！好生生就将侯振江的一件蓝白条纹衬衣烙上了一竖道肮脏的灰印。侯振江心里十分的懊恼，现在衣服脏成这个样子，又怎么去见客户呢？为今之际，也只有去附近的公厕用自来水洗净衣上的灰渍再说了。

找公厕也费了不少的事。因此地正在施工，之前的公厕由于道路的拓宽已被拆毁了。一连问了数人，又走了不近的一截路，侯振江好不容易才在一条小巷子里，那隐藏在众多矮小瓦屋中的—处拐角口，寻觅着一座墙皮早已斑驳不堪，地面更是屎尿横流的公厕。所幸，这么肮脏的公厕，自来水倒是有的。侯振江右手操了水将脱下的衬衣的脏污处仔细地洗净，用手掌再抚平整揉皱处的折㾗，勉强的穿上身。经这么一折腾，他的头脸与身上，又弄了许多的汗渍。

再次回到工地时，侯振江直接进了工程指挥部。伟哥仍未回来，侯振江索性临时就待在工程部，一边吹着空调，一边透过窗玻璃，望窗外的工地上，施工机械掀起的滚滚烟尘，以及忙碌在尘灰下，浑身衣衫都脏污湿透的工人们疲惫却坚韧的身影。但工人们仍然头顶着烈焰般的舔着火 舌头的骄阳，汗水弄花了他们脸庞上枯皱如沟的肌肤，竖斜着向脖颈里流。他们或蹲着，拿铲刀铲掉凸起的泥沙；或弯着腰，推着装了沉沉一满厢水泥或沙石的手推车，拼力前行。已碾压成型的道路上，除了工人忙碌在烈日下的身影，就是轰隆隆行驶着的压路机的狂吼。

侯振江歇好，也凉透了，便拨通了项目经理方秃子的电话:“喂，请问是方总吗？哦，你好，你好，我是伟哥的朋友，做软式透水管的 。听伟哥说，你承包的新世纪大道项目，快要用到软管了。这不，我今天就是过来找你商谈这件事的。你现在工地上吗？在的，是吧？正好，我也在呢。你看，如果现在方便的话，咱们找个地方聊聊可以吗？哦，嫌工地上吵是吧，那你说个地方。……”侯振江一边对着手机说着话，一边缓缓地向方秃子指定的附近的一家宾馆走去。

侯振江赶到宾馆时，方秃子已经坐等在宾馆大堂的沙发上了。果不其然，伟哥说的一点也不假，方秃子的秃顶可不是一般的秃法。方秃子的头顶部是光溜溜的一根草也不生，稀拉拉的一圈黄发像一道围堰围护着亮闪闪的一汪池水似的。这圈黄发的左右两面，则又栽着几根对称的粗硬醒目的长发。他的眼眶是凹陷着的，眼珠却鼓突着。他是方型脸，鹰钩鼻子，厚嘴唇。乍一看，还让人有点害怕。就是这样一个人，却承包了不少的工程项目，还娶了一个小他十几岁的美娇妻呢，

方秃子是承包新世纪大道的绿化段工程，中央分隔带绿植下土体的排水需要近万米的软管。其实，中标绿化工程的还有一家公司，只不过，方秃子仗着和甲方的关系硬，一心想着由他自己统一购买软管，再加价算给另一家绿化公司。方秃子的小算盘拨弄得那才叫一个精呢。当然，侯振江是摸不透方秃子那些个弯弯道的。

两人略寒喧了几句，方秃子就直奔主题了:“虽说你是伟哥介绍来的，你这软管的报价可也得要厚道点哦。我老方不是买不着的，以前我也用过这玩意儿，成本是很低的。”方秃子一上来，就给了侯振江当头一炮，这家伙毕竟也算是老江湖了，对人的心理也是摸得很准。但侯振江也不是吃素的，混迹江湖这几年来，他什么样难缠磨的人没遇见过？况且，又有伟哥在那撑着，你一个方秃子又能算老几？

心里虽是这么想，表面上他还是对方秃子客气得很:“既然方总你开口了，那是一定要给你优惠价的，这一次，方总是要定购多大量的软管啊？”“量肯定是少不了的，先买个九千米吧，若是这次合作得好，以后还多得很！”方秃子转着一对鼓突的眼珠子，挠摸了下秃头说……

因为即将要用到这批货了，双方当即就签订了合同。也许方秃子太忙，刚签完合同，还来不急喝杯茶，方秃子就上了等在门口的轿车，他那个漂亮的嫩妻正在车上候着他呢。

送走了方秃子，一看时间也不早了。侯振江正欲动身去工程部找伟哥，没曾想，伟哥却打来了电话:“侯总，你在哪里？啊！在某宾馆，好的，你在门口等我，一会就到。”

侯振江捏了捏口袋里塞得鼓鼓的钱包，今晚上好好陪伟哥耍耍，后面的玻璃纤维格栅也还指望首伟哥从中斡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