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早在很久以前,小公主就欺负过我和堂弟波波。
“凤霞,波波,跟我们一起从下面走回家吧。”
臭弟家离我家不到二十米距离,天天互相串门,所以尽管和其他小朋友不熟,也还是同意了。
没想到他们把我和波波带到一个地方后,分别堵住一个出口,不让我们回家。
村里有两大姓氏,余和任。凡姓余,都有血缘关系。两兄弟从外地来到这个村庄,繁衍出了余氏家族。
他们六七个人姓任,只有我和波波姓余。
“拿一块钱给我们,不然不让你们回家。”
“对啊,我们有这么多个人呢!”
波波被吓哭了,我强装镇定:“我们没钱!快点让我们回去,不然就告诉我爸妈!”
他们不屑一顾,稚嫩的脸上却露出狡黠、幸灾乐祸的坏笑,你一句他一句地附和着。
波波哭得更惨了。
如果被围困的只有我自己,肯定早就哭得稀里哗啦,可是波波在,我必须勇敢点。我是姐姐,要负起保护弟弟的责任。
糟糕的很,我是泪失禁体质,在家偶尔耍性子也是不出三分钟就哭,在外面根本一点脾气没有,还要装作愤怒的样子。
“你们要是再不让我们回去,我明天告诉老师去!臭弟,等一下我就跟你妈说你跟他们一起欺负我和波波!”我瞪大双眼,死死盯着他。
臭弟心虚了,急忙开口:“他们家很穷,根本没钱的,我们还是去玩吧。”
一群人很快就散了,我和波波跑得飞快。
“哼,他们太坏了,以后都不跟他们玩。”
“嗯嗯,回家跟爸爸妈妈说去!”
走着走着,臭弟追了上来,冲我们傻笑。
“你来干嘛?我们已经不跟你好了。”
“对!你和他们一起欺负我和凤霞。”
臭弟委屈巴巴地说:“我也是被逼的,刚刚只是假装和他们一起欺负你们,对不起,我们还是好朋友吧?”
我和波波属于心软又没头脑的,一下子就不计较了,三个人开开心心地回了家。我们没和大人们提起这件事,毕竟,他们并没有真正伤害到我们,只是威胁而已。
臭弟从小就古灵精怪,聪明伶俐,又爱耍赖皮。早该清楚他的本性如此,长大后也不至于再被利用。
两个月后,即将开启我的小学生涯。波波因为小我一岁,没到上小学的年龄,还得再读一年幼儿园。
走进教室后,便听见有人大声喊我的名字。
“余凤霞!”小志乐呵呵地向我招手,我鬼使神差地坐到他旁边。
幼儿园的时候,我们没说过话。他虽然很调皮,但很讨老师同学喜欢,胖嘟嘟的,随便一句话,就能逗的大家哈哈大笑。就这样,他成了我的第一个同桌。
我没了两个月前的焦虑不安和胆怯,因为班上一大半是老同学,能见到他们挺开心的,不需要重新适应陌生的人和环境。
小公主也在,不过她应该不记得毕业时发生的事了。我们虽谈不上是朋友,也算和平相处的同学。
我曾经羡慕过她,从未怪过她。她确确实实,是受着万千宠爱的小公主。家境优渥,还有两个干爹干妈,条件也很好。她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轻而易举。
我们生在完全不同的家庭,形成两种截然相反的性格。要说巧合的话,也就是我比她晚一天来到这世上。
“当初你为什么说是我推你的?”
这种话要是问出来很可笑吧?她怎么可能记得呢?那时她才七岁,说不定是误会,意识偏差。
谈不上原谅,因为我没有怪过她。只是那天的痛苦、委屈和恐惧,难以忘怀。
为什么做好事却反而要被冤枉?为什么善良的人总会被欺负?
施暴者从不认为自己有错,常常用一句“有吗?我不记得了”,将对受害者犯下的所有罪行一笔带过。
“那么多年的事了,还记得这么清楚,你也太斤斤计较了吧!”
说出这句话的旁观者,事实上也加入了施暴者的队伍当中。这样的责怪,无疑是在告诉受害者:“都是你的错,是你太小气!”
倘若伤口上完药后,能够马上愈合,谁又会去注意它呢?肉体受伤可以医治,心灵的痛无药可寻。
耿耿于怀的那些年里,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失眠、痛苦、压抑、自我怀疑中度过,一次又一次地解救、说服自己。
受害者们并没有怨恨谁,也不忍心伤害谁,只能拼命折磨自己。而那种绝望和悲伤的情绪,时常像恶魔般纠缠不休,将他们推入地狱,饱受煎熬。
如果世界上有一种药能让人忘记所有痛苦不堪的回忆,我想它必将被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