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不到四十分钟。
“砰!”
妙手堂那扇刚换上不久的新门,被人用近乎踹的力量猛地推开。
赵军冲了进来。
他再没有了白日砸馆时的嚣张,一身高定西装满是褶皱,头发凌乱,那张曾经不可一世的脸上,布满了豆大的冷汗和病态的潮红。他双眼赤红,布满血丝,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死死地盯着端坐在太师椅上,悠然品茶的陈凡。
“你……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赵军的声音嘶哑,充满了无法遏制的恐惧。
体内那股比死亡更难受的阴寒之气,在他挂掉电话后,如跗骨之蛆般疯狂地啃噬着他的五脏六腑,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锥刺骨的剧痛。
陈凡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用杯盖轻轻撇去浮沫。
“赵总,坐。”
他语气平淡,仿佛在招待一位老友。
“我坐你妈!”赵军理智濒临崩溃,咆哮着就想冲上来。
陈凡终于抬起了眼,目光平静如深潭,淡淡地吐出三个字。
“玄阴指。”
嗡!
赵军前冲的身体仿佛被施了定身术,猛地僵在原地!
这三个字像一道九天惊雷,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响!他整个人剧烈地颤抖起来,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变得比死人还要惨白!
玄阴……指?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但他体内的那股阴寒剧痛,却在听到这三个字的瞬间,仿佛找到了名字,变得更加具体,更加恐怖!
陈凡将茶杯轻轻放下,发出一声清脆的磕响,每一个节拍都像重锤敲在赵军的心脏上。
“看来,赵总听说过?”
“不……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赵军嘴唇哆嗦着,牙齿都在打颤,本能地否认。
“不知道?”陈凡笑了,那笑容冰冷而讥诮,“也对,毕竟寄生在你身上二十年的那只‘鬼’,大概从没告诉过你它的名字。”
轰!
赵军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
二十年!
这个数字,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穿了他所有的伪装!
二十年来,他夜夜被噩梦惊醒,二十年来,他感觉自己的生命力在一点点被抽干,二十年来,他从一个有雄心壮志的青年,变成了一个偏执、暴戾、多疑的怪物!
他以为是创业的压力,他以为是商战的后遗症,他甚至花重金请了无数心理医生!
原来不是!
原来,那是一只真真切切的“鬼”,一只寄生在他体内,啃食了他二十年的鬼!
“你……你怎么会知道……”赵军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那是一种被无尽恐惧淹没的绝望。
陈凡站起身,缓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更多的却是掌控一切的冷漠。
“我不止知道,我还能让你清清楚楚地‘看’到它。”
话音未落,陈凡并指如剑,快如闪电,轻轻点在赵军的腰后肾俞穴上。
这一次,他没有用“寸劲归元”的阳刚内力去冲击,而是用一丝微弱的劲力,巧妙地“勾引”了一下那股潜伏的阴毒之气。
“嗷——!!!”
赵军瞬间发出一声不似人腔的惨嚎,整个人像触电般蜷缩在地,浑身剧烈抽搐。
他感觉自己的腰部仿佛破开一个黑洞,一股精纯无比的阴寒气息轰然爆发,瞬间流遍四肢百骸!他的眼前甚至出现了幻觉,看到一个模糊的、带着怨毒笑容的黑影,正趴在他的背上,对着他的脖子贪婪地吸气!
“鬼!有鬼!!”赵军彻底疯了,在地上翻滚,双手胡乱地向后抓挠,想要把那个“黑影”撕下来。
“它不在外面,它在你里面。”
陈凡冰冷的声音,如同一盆冰水,浇灭了他最后的挣扎。
赵军动作一僵,脸上只剩下无尽的死灰和绝望。
他不动了,就那么瘫在地上,像一条离了水的死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泪、鼻涕、汗水混在一起,狼狈到了极点。
曾经那个叱咤风云的科技新贵,那个砸碎他百年牌匾的嚣张富豪,此刻,尊严被碾成了粉末。
陈凡重新坐回太师椅,慢条斯理地给自己续上一杯热茶。
“现在,可以聊聊了么?”
“聊聊二十年前,你是怎么踩着宋启明的尸骨,一夜暴富。”
“聊聊那个给你种下‘玄阴指’的人,是谁。”
“聊聊这些年,你又向那只‘鬼’,上供了多少。”
陈凡每说一句,赵军的身体就猛地一颤。
他看着陈凡,眼神从恐惧,慢慢变成了看神明、看魔鬼般的敬畏。
这个年轻人,不仅知道他体内有鬼,还知道他这二十年最大的秘密!
“扑通”一声。
赵军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陈凡的方向,重重地跪了下来。
他不是在求饶。
他是在求生!
“我说……我全都说……”赵军彻底放弃了抵抗,声音沙哑地开始了他的忏悔。
“二十年前,我的项目被……被宋启明剽窃,他当时是京城的天才,我斗不过他……我走投无路,借了‘宏兴社’的高利贷……”
“后来我抓到了宋启明的把柄,把他整垮了,公司也起来了。但‘宏兴社’的人找上我,说我坏了他们的规矩,因为宋启明……也是他们的‘客户’。”
“他们没要我的钱,只是一个穿着唐装的老头,在我腰上拍了一下,说给我个记性……从那天起,我就……我就变成了这样……”
赵军涕泪横流:“他们每年都要我上交公司三成的利润作为‘保护费’!我不敢不给!那个老头说,只要我听话,就能活。要是不听话,随时能让我像宋启明一样,瘫在床上等死!”
“那天……那天我看到你在别墅里救林雪,你身上那股气……跟那个老头很像!我以为……我以为你是他们派来清理我的人!我怕了……我真的怕了二十年啊!”
说到最后,这个在商场上杀伐果断的男人,竟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
一切都对上了。
陈凡心中了然。所谓的“宏兴社”,不过是一个幌子,其核心,就是一个懂得“玄阴指”的邪派武林组织。他们专门寄生在商界精英身上,像水蛭一样吸血,以此控制京城的经济命脉。
而赵军,就是他们养了二十年的一头肥猪。
陈凡看着跪在地上,精神和肉体都已是残渣的赵军,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复仇?
太低级了。
他现在有了个更好的主意。
“想活命吗?”陈凡淡淡地问道。
赵军猛地抬头,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疯狂点头:“想!陈神医!求求你!救救我!只要你能救我,我的钱、我的公司,全都是你的!我给你当牛做马!”
“你的钱,你的公司,我没兴趣。”
陈凡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能拔掉你身上的‘鬼’,也能让你重新做回一个男人。”
“但,有个条件。”
他的声音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魔力。
“从今天起,你的命,归我管。”
“我要你做一把刀,一把最锋利的刀,替我……把这些见不得光的老鼠,一只一只,从洞里给我揪出来。”
“你,愿不愿意?”
赵军愣住了,他看着陈凡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那里没有医者的仁慈,只有棋手的冷酷和猎人的杀意。
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说一个“不”字,下一秒就会被体内那只“鬼”彻底吞噬。
屈辱?不甘?
在活下去的渴望面前,一文不值!
赵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将自己的额头,重重地磕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我……赵军……愿奉陈先生为主!”
“求先生……赐我新生!”
昔日的仇人,在此刻,以一种最屈辱的方式,递上了他的投名状。
一个针对京城地下皇帝的巨大漩涡,以这间小小的医馆为中心,开始缓缓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