腌菜在记忆中是故乡的传统。记得年少时,每到新鲜食材上市之际,会有很多一时吃不完的时令蔬菜,腌制成各式各样的可口的咸菜,成为每家每户的必备小菜。那时候,全村家家都会备有腌菜用的大大小小的各式各样菜坛子,有的小口大肚、有大口大肚,摆放在特别显眼的角落。各种腌菜装满坛子,有油菜、白菜、芥菜、萝卜、豆角等常见蔬菜。谁家不腌上几坛子腌菜,常常会被村里人视为“懒汉”的陋习。家乡的腌菜几乎从年头吃到年尾,从早饭吃到晚餐,即使春节期间,腌菜烧肉、豆角肉末、烂萝卜炖豆腐也会出现在饭桌之上。
腌菜是每家的生活。家乡的腌菜与东北辣白菜、四川泡菜区别大,洗净的菜蔬需要脱水,通常是人工大力揉搓,或者是摆放好,穿上水鞋脚踩,将硬邦邦的蔬菜揉软,挤出水份揉踩出菜汁来,晾晒干表面的水分。腌菜是门技术活,每一个人腌菜的味道都不一样,对人也很挑剔,或许腌菜与每个人手上菌落有关联,有的手腌出的菜金黄黄的,色味俱全,有的手腌菜开坛有异味,无法食用,在乡间如果有一双能腌菜的手也很令人羡慕的。长大以后才知道,每个人都自带可以食用的菌落,腌菜最能体现每个个体的差异。
腌菜是老家的一道风景。记得年少时,每逢春天来了,母亲总是去自家菜地收点青菜,用菜篮子挑回家简单晾晒一下,再挑到池塘边,在池塘的石板上仔仔细细清洗干净。在池塘清洗是第一道程序,母亲是非常爱干净的人,洗好菜挑回家,用大木盆盛满井水,把青菜放入盆中再次清洗,而后洗干净的青菜放在长板凳上或竹竿上晾着。晾干后将菜放进大木盆底,把晾干的青菜茎叶均匀铺在盆里,满满一大盆。先是在菜上撒盐,这撒盐也是技术活,盐放多了,腌菜太齁,盐若太少,腌菜会太酸,不咸不酸要拿捏准,腌出来的菜才好吃。撒过盐的菜,在菜盆里缓缓地轻揉,或者让我穿上干净水鞋去踩,加一层青菜撒一层盐,挤出青菜里多余的水分,盆里青菜也会降低高度。腌菜的过程也有体力活,大力揉菜、小孩踩菜,都需要好长时间,通常会累得人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忙活好长时间,然后就是几天或半月时间的等待。
装腌菜的菜坛子口不大,揉搓好的腌菜装坛子,整颗腌菜一层一层摆放,不时需要用拳头或捶衣服的木棒压实。菜装完了剩下的绿色的盐水菜汁那可是精华,端起木棚小心翼翼地把盐水菜汁倒进坛子里,再在腌菜上放上一块干净的石头压实,菜坛子口倒扣上一只碗,周边倒点水,就可以密封一下。腌上七天至半月,吃的时候取出整颗青菜,清洗干净切成一二公分长,可以直接清炒或配上其他菜一同炒炒吃,吃起来鲜香可口。冬季腌的是冬芥菜、白菜、萝卜、豆角等,无论腌什么菜,程序上都是一样的。每到腌菜的季节,家家户户都在忙碌,连孩子们也都成了主角,忙的不亦乐乎。
腌菜是家乡的灵魂。那时候全村的人几乎顿顿都离不开腌菜。故乡一日三餐早晚吃粥,只有中午吃米饭的。吃粥通常就是吃自家腌菜,腌生姜,或买豆腐干配菜。有时家里农活忙起来,来不及炒菜,中午吃米饭,就随手揭开腌菜坛子,抓一把腌菜清洗干净生吃或用菜油翻炒几次,午饭就可以对付过去。等到上中学时,因为学校离家远,用家里的米在学校食堂换饭票,中餐的菜大多数从家里用搪瓷缸带的腌菜,有时候同学之间,会交换着吃腌菜,有腌菜炒肉沫的,有腌菜炒辣椒的,有腌菜烧豆腐的,有的只有腌菜的,有时候,同学们大家相互之间还会作一比较,看谁家的最好吃。
腌菜是一们技术,更是讲究人的手,也就是每个人手上的菌落。我家邻居家里人是不能腌菜的,他们腌菜发黑,容易腐烂,揭开菜坛盖子会有异味。我家外公、我妈妈有一双腌菜的好手,还经常帮助邻居亲戚家腌菜,腌出来的菜黄灿灿的,清爽略酸,外形和味道俱佳。腌菜是一种幸福,这么多年,我家里从不缺少腌菜,腌生姜,只是平时吃的很少。虽然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腌菜退出主角位置,但腌菜的情结无法忘却,腌菜已经成为一条无线的纽带,那一头是老家,一头是在外打拼的游子,也是渐行渐远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