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姑娘(六)

我起身悄悄往墙根的过道上走,想去露天温泉那边,告慰一下疲累的心灵与伤痛的耳朵。本来我的身形就瘦弱不起眼,又是坐在末尾的角落,行动倒是让人难以觉察,心里只想跨过后面那扇巨大的红木门。

“你这么没规矩吗?”我正走在过道上,身后传来一声呵斥。

我回过头,女领导正冷酷犀利的盯着我。本来我可以再委曲求全一次,但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不仅是同部门的,还有那些陌生的面孔,虽然没专注着看,但我依然感受到他们神情中的慌张,这是对我尴尬的处境而慌张,甚至有些可怜。仅仅是一瞬间,我就像一只血腥老鼠,眼神充满着邪气,脖子上的筋脉抖抖而现,中指上的长指甲狠狠掐进拇指中间,下眼皮还止不住的跳动。就这样瞪着女人,在目光中交火,可那张脸越看越令人恼火。

“我*你*的!”话在还没冲破唇齿阻拦时我还有些胆怯的,但那些胆怯也就到此为止了。

随着嗓子的一声怒吼,将舞台翻转过来,整个现场鸦雀无声,前面座位的人就像翻扑克牌一样,一排接着一排回头,瞧着我,有的横眉冷对,有的窃窃嬉笑,还有的目瞪口呆。他们一定感激坏了,在这个百无聊赖的晚会中竟然出现了道霹雳色彩,这一定比年度交响乐盛典更引人入胜,我很荣幸成为了这场演出的主角,请为我喝彩吧,今天我会让他们都开开眼。

“神经病。”

也许是我太激动,脸红脖子粗的,听不见从女人嘴里发出的微弱声音,但通过嘴型能判断出内容。她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过后微微低下头,想来被人聚焦的滋味不好受,如今她比我更加慌张,只能当作一个陌生人假装什么也没发生,什么都不知道。可我站在这里,一张脸早就被践踏进了泥缝之中,哪里还能轻易放过她。

我一边走过去,一边朝旁边吐着唾沫,我要让大家都看见这种野蛮穷横,肆无忌惮的表现。我站到女人跟前,恶狠狠的瞧她,心里却无比狂笑,生怕憋不住流露到了脸上。

我抬手指向台上的董事长,又冲着女人大声吼着“你装什么,你就是他的一匹母马,不在他床上嘶鸣,跑来这里叫。”说完我回头看向舞台,手指尖将那人瞄得更准。我知道全场人都沸腾着,只是没用尖叫欢呼的方式呈现出来。董事会主席的脸铁青着,我想这是在他发家致富之后的唯一一次难堪,还是一个喽啰员工给他带来的,真是不可思议。不对,从现在开始我便不是他的员工了。众人的目光在三人之间来回穿梭,这一刻我宛若从地狱破土而出的审判者,宣读着那些被掩埋的罪孽。

台上的主持呆滞一阵后立马把话筒凑到嘴边,示意大家继续观看他拙略的游戏。我又怎会让他得逞,满嘴胡咧咧的话吼的又清晰又大声,一肚子恶臭的话讽刺着高管们的腐败无能,论起担当负责,他们百无一能,谈起吃喝嫖赌,他们无人能级。对岸的火燎到所有观望者的身上,可我依旧不过瘾,跑到台上把话筒抢过来,我想不到再骂些什么,话筒抬起来,又停顿住了。

“我*你*的!老子不奉陪了!”我大骂一句,也不知道到底在骂谁,过去条条框框的日子已一去不回。不用在两点一线的奔波,劳累着体肤还折磨着人格。可我又惶恐着,未来大概率不会有什么变化,依旧是约束,依旧是折辱。可今天一定值了,这辈子都没这么爽过。

我不能在台上久留,要体面的,昂首挺胸的,被众人目送着离开。而不是被几个保安架着像袋垃圾一样丢出去。我站在台上,露出个荒谬的微笑,再把话筒安安稳稳的递到主持手中,或许他被我这场酣畅淋漓的表演震撼到了,手里紧紧的抓住话筒,蹙在原地,呆若木鸡。

我缓慢离开,扭开手里的矿泉水,喝了一口后甩在台上,我察觉到所有高管面色中的不悦,或者愤怒,但我并不想再搭理他们,眼光从下台那一刻起就死死盯着人群中的女领导,我已经不恼怒了,心情美丽的很。我在用目光捉弄着她,就像一个被关在笼子里的小白兔,缩在里面颤颤巍巍,胆战心惊,而我还拿着一条短棍哔哩啪啦往笼上挥打,挑衅她,吓唬她。我走到门口,竟然还有些意犹未尽,甚至还想调头回去,再看两眼,像个疯子一样。

我挥手,阔步离场,温泉,马场都不必去了。

今晚的夜色很开阔,一轮满月半挂在空中,默默的照在漆黑大地上,那样寂静深沉,赠一片白莹暗亮。照在水汪中,一滩微光粼粼,潺潺映出洁白模样。我不做停留,驾车往回家的方向。

我卸下了工作的担子,肩上轻松的很,有时候不计后果的冲动,确实能收获意想不到的状态,早前我还扭扭捏捏的担忧着失业后的困境,现在看来却让我无比坦然,这个状态还能维持到

我从兜里掏出最后一分钱。

“你吃了吗?”我给小雨拨了个电话问她。

“吃了,吃的鱼。”

“你热一下吧,晚上没吃饱,一会儿回来再吃点。”

“行,回来的时候帮忙去超市带桶水上来,家里没纯净水了。”

“嗯。”

想想小雨做的鱼,鱼肉谈不上佳肴,烘出来的白汤倒是鲜美,饿肚子的时候也能凑合吃两碗。关于吃鱼这一点倒是和小雨相像,都喜吃。我小时候家里看的娇,爸妈会提前把藏在鱼背上的翅都给剐掉,留下鱼腹上的大刺,我自然能挑出来,既能享受着美味,也不必担心卡着喉咙。那时候的农村鸡鸭鹅还都是些稀罕物,家乡又多水多湖,夜里父亲出去野钓总能带回来满满一娄子。

那会我还傻愣愣的问他:“爸,你咋白天不去钓,非要半夜去嘞?”

“傻小子,晚上鱼儿看不见鱼钩,比白天好钓。”父亲就这么回我。

我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么个道理,后面到了晚上,我会带着个手电在堰塘面上晃来晃去,不许外人过来钓鱼。从那会儿开始连鱼也变的和鸡鸭鹅一样稀罕,我就问父亲:“爸,现在鱼儿不好钓了吗?”

父亲就跟我讲讲:“鱼儿也长大了,变聪明了,只在白天觅食,晚上都不开口了。”

现在回想起来就埋怨自己,闲的手痒拿个手电在堰塘上晃来晃去,估计是把蹲在丛子里的父亲吓着了,搞得后面都难得吃上一次鱼。

等我过两年回家挖个鱼塘,就挖在大门口,让我那个爹的大大方方钓,扒开窗户就能钓。

回去的路上肚子已经饿的咕咕响,一下车我便小跑上楼。现在天气冷了,晚上小巷子里没有那些老大爷挡着路,让人心情也好些。在夏季,总能看见几个老头拿着把蒲扇,坐在窄路中央扇风,如果回来的天色早些准能碰见,那会儿我恨不得从后面的防盗网上爬回去,都不想从他们旁边经过。感到恶心的同时又会担忧自己老了也这样,到时候被后辈们戳着脊梁骨骂。沧海桑田,须臾变化。

到家后小雨正在沙发上给小鸟梳着毛,毛梳上面厚厚一层,小雨扯下来搓成一颗颗小球装在盒子里。

“我以为你对猫毛过敏呢。”

“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小雨一边在手里捏着一边说。

我讨厌这样的话,令人难以回答。

我转身去厨房,洗菜池子里没有冲洗干净,槽子上还粘着片片小鱼鳞,用手在下面扣了半天才捣使干净。电饭煲里还有一勺剩饭,我懒得说些什么,估计一开始就没有准备两个人的分量,我想着想着脸上涌现出了一丝笑,小雨怎么不把猫粮放里面蒸给我吃,剩下的那一勺米饭想来也是小雨刻意留下,准备倒在猫碗里的。我去冰箱里找了两鸡蛋,凑着米饭放锅里炒着。端出去的时候没看见小雨,只剩下小鸟在沙发上自己玩自己的,用爪子掏着那些小毛球,散的沙发和瓷砖上都是,我没有去捡,也没有管它。背过身坐在餐椅上,舀了一勺鱼汤倒在米饭里拌着,不敢大口往嘴里喂。把那盆鱼汤端到面前,筷子在里面旋来旋去,挑着里面的鱼肉,那些鱼骨头则被我吮得白白亮亮丢在桌上。

吃完我正收拾着台面,小雨推门进来,手里抱着一桶纯净水,那很重,约莫有四十斤,楼层也不算低,但从小雨的脸上却看不出气喘吁吁,或许是天气冷了,额头上一滴汗没冒。

“你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提醒一下。”我说,然后走进厨房。

“一会儿你把水翻上去,我举不动这么高。”小雨把水桶上面的塑料纸盖拆开,放在饮水机旁边,落下去的时候里面的水晃晃荡荡,但也没有发出多大声响。

“嗯,你放哪儿吧。”

我心里还是有点愧,竟然忘记了带水这事。

“你过敏用不用去医院看看。”我出来跟小雨说。

“没啥事,后面习惯就好了。”

“哦,你能适应就行,我怕你生病。”我从小雨的膝上抱起猫咪,托在胳膊上。小鸟儿对我没有刚来时候的那种抗拒,乖乖匍在我的手臂上,一动不动,我肆意的抚摸它,身上的毛软绵绵的,难怪能讨小雨的喜欢。

“你说说,要是那天在猫狗市场的时候你讲过敏的事,我指定不把小鸟带回家。”我瞅着小雨。

“没事,我挺喜欢它的。”

“那可不,你看它,多可爱,多招人喜欢,小小软软的。”

说完我从柜子里掏出几颗猫粮放在手心,小鸟眼睛里一下就有了神,把头伸着,带着白嫩小倒刺的舌头在手心里点来点去,我还以为会是一种划痒的感觉。

吃完我又爪了一把放在小鸟的钵里,放它自己去一边享受着。小雨从房间里抽了条薄毯盖在腿上,手里拿着一大块孔明锁拆来拆去。

“我辞职了。”我站到小雨身边跟她讲。

“为什么?那儿不是挺好的吗?”

“不是嫡系军,没前途。”

“哦,那你吃什么?”小雨说。

小雨把我问着了,我当初也在这么质问她,可她的回复让人挑不出毛病。如今换了一个立场,自己却是憋不出一个字,怪我口袋里的积蓄不多,否则也能理直气壮的说出口。

“我还能一直找不到工作吗?”我心里得意极了,尤其是在小雨面前。我有学历,有社会经验,就算是去餐厅端盘子,高低也能混个主管领班的。如果只单论找到一个每月固定发工资交社保的活,只要不是七老八十,这点竞争力还是有的,这么想来我心里有底气多了。

关于找工作这事,我突然发现也没什么压力的,关键是看跟谁比。仅仅是在小雨这里,我干什么不都比当一个妓女强呢,哪怕我在床上干躺着,不张开大腿。如果我想不开非要跟那些跑得快跳得高的比,那活该有压力,吃白菜和吃海鲜不一样喘着气,而且那些海鲜多腥呢,我这个人,就是喜欢吃廉价的,吃白菜。

“我相信你。”小雨冲我微笑,我感到她在安抚我。她太贤惠了,绝对是很多男人不能够拥有的好妻子。

“当然,我看见小区外面的旅馆招前台,我要是找不到工作就去那儿,还方便回家。”

“轻松就行。”“先在家躺段时间,调整一下状态。”

“可以。”小雨说完,没有再理睬我,戴上个口罩又去逗猫了。

我抱着个手机在沙发上划动,嘴里叼着支烟悠闲的抽着。大概有好多年没有体验过这么松弛的感觉了,把烟灰缸放在旁边,软沙发上伸着懒腰,就和小时候抱着一堆零食,盘腿坐在床上,看着电视里喜欢的节目一摸一样,更惬意的是现在连作业也不用写了。趴了一会儿困意袭来,往常要工作我还能再熬一会儿,如今什么也不用担忧,倒是想睡就睡,想醒就醒。我把外衣脱掉仍在沙发上,一窜溜就钻到卧室床上,厚厚的被子盖在身上温暖的很。

夜里我被一泡尿憋醒,睡眼惺忪,连拖鞋都顾不上找,咚锵锵跑到卫生间撒尿,小腹一用劲,尿液就从槽里溅出来,落得脚背上冰溜溜的。反正尿是自己的,我到没嫌弃,冲个水就准备回房间睡觉了。

我记不清这是夜里几点钟,回到房间的时候小雨就醒了,静静的靠在床背上,一言不发。她最近有些奇怪,我觉察出了异样,自从她离职回来就一直是这样,说话也糊里糊涂的,行为举止都变了,最疑惑的就是这些日子她连澡也不洗了,以前她最是爱干净,回来要去浴室冲好一会儿,浑身上下发着浓香才会睡到床上。

我感到奇怪,趟床上又扭头瞅了眼坐起的小雨,孤独寂寞极,可我总舍不得开口去安慰她。再次闭上眼酝酿睡意。

“明天要不去趟嘉兴?”小雨突然问我。

“远得很呢。”我捂着被子发出声。

“你不是休息吗?”

我脑袋里突然想起了我的可怜岳父,“好吧,也难得我们两个都有空。要是春天就更好了,能看看江南春光。”

“那你明天睡到几点?”

“九十点,对了,车票你买吧,我手里的钱还要留着过年。”

“行。”

“哦,那你先买去杭州的,我们去西湖转转,在过去嘉兴。”

“行。”

想到西湖美景我又昏沉沉睡去,我很期待能再次感受烟雨朦胧的杭州。

那里有西湖,有高山,有钱塘江,下雨天的时候江边会起着茫茫的白雾,飘到旁边的高楼上,那是不一样的云朵,仔细看还能发觉里头跟银子一样的闪闪亮光。我一个人走过了很多杭州的街巷,湖滨路里的香樟树,我坐在下面的长椅上,偏着头能看见脚旁水洼里的樟树幻影,叶蔓迷人,伸手触碰时荡漾的水波又将棕色树枝曲折,沉入到水地底,保证能让悠哉的人驻足观赏好一半天。我还会去转塘,在室内坐着也能看见外面的大山,绵延百里,云烟相接,天地一色,这种意境美得很,滋养着来这里生活的人,脸蛋都能变得粉嫩些。在那边大学生很多,各个靓丽,迷女人得时候我会过去,路上晃悠,眯着个眼欣赏她们,害羞又张狂。有时候遇到那些比较贫困的女孩我就会请她们吃饭,她们可怜的紧,冬天的时候冷,可有些还是穷的连裤子都穿不上。

一夜过去,我被楼下砍骨头的声音吵醒,我想吼两嗓子,翻开手机一看都快中午十二点了。

“你怎么不喊醒我呢。”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小雨正推门进来。

“那走吧,能赶上今天的车就行。”

“高铁吗?”

“嗯,晚上六点到。”

我赶紧起床洗漱,看见桌上摆着豆浆面条,小区里头的早餐店关门有一阵了,这一趟小雨估计跑得远。

整理好行头之后我看见地上空荡荡的猫钵,目光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也没瞅见猫。

“小鸟呢?”我问。

“早上我给它送到宠物店寄养了。”

“哦,你不说我都忘了。”

小雨心思细腻,做事从不虎头蛇尾,这一点她比我要好太多了,一早上她已经把屋子里收拾的干干净净,水电煤气都给关闭,我想如果她去干家政保姆之类的当是无可挑剔。

“对了,你想好后面找什么事做没?”

“放羊。”小雨说。

“啊?”

我看着小雨瘦弱的身躯,就和一个中学生一样,旁人用小腿轻轻一撇她便要摔倒在地上,哪还有那歇斯底里的气力去放羊呢,这简直就荒谬。“你还挺有想法。”我笑她。

小雨没有理会我的话,转头继续往行李里叠着衣服,里面有很多我的贴身裤袜,几件冲锋衣,两双靴子,再合适旅行不过。

“你不带点自己的衣服吗?”

“我带两件换洗的就行了。”小雨顺手从往塑料袋里装了两条格纹内裤和棉布胸罩。“你吃完我们就出发吧。”

我吸溜着桌上的面条,是那种机器切出来的板面,口感还不错,味儿辣。吃完我又从厨房里热了一个馍馍,担心一会儿路上饿,往肚子里多填了些。

一切收拾好后我和小雨打车去高铁站,我想起领证那年我跟小雨讲的,国庆放假的时候我就带她去好地方旅游,现在过了三回国庆了,都没去成。她有她的原因,我有我的理由,别说去外地转悠了,就连市里面都去的少,在这边工作久了之后小雨也不愿意怎么出门露面,我自然明白她,不过这回去杭州街上走走,小雨该是没什么心理负担了,否则她该是多少个憔悴男人心中的女菩萨。

小雨一上高铁便闭上眼,没吃没喝睡得安稳,我则抱着手机看些老片,时而探着个头东张西望,时而透过玻璃看着外面的风光,枯木草叶,大河小楼。毕业后的两年我常在各个城市之间奔波,到处更换职业,到处改变身份。说起来我第一次做高铁是从武汉到成都,一路上高山起伏,漫长的旅途中我不觉困意,眼里的一切都让我感到新颖。我想看看熊猫,看看繁荣西南的夜市,尝尝火锅,腊肉,还有值得说道的金丝楠木,移步易景。那一年我的运气很好,在成都市里看到了漫天飘雪,街巷中的每个人都出来,站在道路上祈福着,感受着,那些火热白雪里蕴含的祥瑞。我一边啃着烤番薯,一边披着大衣伫立在雪中,那种滋味太好不过,脸颊上冰冰凉凉,身体里头又是热热呼呼的。

出杭州站的时候天空中已经挂上一轮皎月,但大地还是亮着的,可以清晰的看见油路上的麻面。我背着包走在小雨前头,在车站附近寻了家旅馆,价格很实惠,面积不大和集装箱差不多,唯一的推合小窗在靠近过廊的墙顶上,伸手也关不了。好在有两张小窗,看上去干净整洁,躺上面也松软,就是里头的颜色很趣味,一整个粉红色系。把行李放好之后我就带着小雨出门。

北方的风已经挂到了江南,这边也变得愈发冰冷,我把车窗摇下来任凭凉风肆意的袭打,观望着外面的繁华都市,还有霓虹灯下的俊男靓女,他们就好像不怕冷似的,穿着精神抖擞,游荡在街巷中,马路边。那些灿烂的灯光异常炫目,我将车窗又升了起来,问小雨:“之前来过西湖吗?”

“没有,嘉兴离得不远,但一直没有机会过来。”

“没事,今天咱们去西湖,好好看看,逛逛。”

我看着小雨的眼睛,我以为她会欣喜激动,神色却还是同往常一样的黯淡。

“你不想去吗?”

“可以去啊,湖边走走也挺好的。”小雨说着把视线转向外面迷离的世界。

我和小雨在湖东下车,一边走我一边跟小雨讲着西湖边的故事,雷峰塔下白娘子,水干塔倒不得出。状元才郎许仕林,朝拜天子转乾坤。想来那些秘密规则从古流今。我们朝着灵隐寺的方向走,亮堂灯光里的青山朦朦胧胧,眼中愈发悠远,愈发深沉。等天真正暗下来,湖堤上的游客也变得稀少,但还能看见几艘缠着灯管的游船,在水面上晃晃悠悠,偏头看还有整片枯干的残荷,映着昏黄灯光,想来如果是夏季,这边该是多么生机盎然。走远些,我们到了林荫路中,回头也看不见湖上的光景。

“你饿了没?”我扭过头问小雨。

“没。”

我看不出小雨有什么变化,步履依旧轻盈,反倒是我,走着走着尽显疲态。

“我们去找个地方吃点吧。”

“走出去吃不是便宜些吗,这边应该也没有你爱吃的菜。”

“难得吃个意境。”

我领着小雨往山上走,穿过林荫路就到了山腰,路边修建着很多小阁楼,华贵亮堂的很。以前我来过这边,是要去灵隐寺,结果方向走反了,到了别的什么寺庙我也记不清了。在那边我还买了一串檀木,一开始每天放在手上把玩,后面一放下就再也没拾起过,前些日子我想起来,在家里翻找了好一阵也没见着。第一次到这边的时候还年轻,很多地方想进去又怕消费不起,现在小雨跟着在,倒是能让我好好挑挑。

“就这里吧。”

我带着小雨进去了一家民宿一样的酒馆,大门是玻璃制的,上面的花纹精致绝伦,后面还吊着一排碧绿色的珠子,一点不感觉庸贵,倒是素雅的紧,我伸手摸了摸,分辨不清是塑料还是石头玛瑙之类的,转弯进去就到了用餐处,里头放着轻音乐,几张沉木餐桌摆放有序。里头位置不大,也没有几个人,装修方面甚是讲究,现代与古朴相辅相成。里头只有一个店员在工作着,点菜,翻台,上菜,收银。

“点些你爱吃的。”

我把店员招呼过来,让小雨点菜,自己则坐在位上,观赏着浅黄玻璃外的好风光,有香车,有美女,有阁楼,有明月。

“你喝酒吗?”小雨过来问我。

“都有什么?”

“只有莲藕酒。”

“那就莲藕酒吧,你喝吗?”

“不喝,我喝茶就行。”

桌上端来了两壶茶,应该是陈龙井,捧在鼻前还能闻到清新的香味,这香气没有名气浓烈,我不饮茶,这还得让行家来评价。

我和小雨相对而坐,各自看着外面的风景,直到桌上的菜上齐才把目光汇聚在一起。有龙井虾仁,蒜香黄鳝,清蒸鲈鱼,还有一小碟东坡肉。妙得很,都是些我不喜吃的。我挑起筷子,文雅的在盘里捻着,沾上酒,小口往嘴里送。我喜好喝酒,有时候一个人也会喝点,独自陶醉在酒韵之中,美的很,那种飘飘然,想入非非的滋味。莲藕酒有着独特的味,藕香,花草香,有点点涩,点点酸,点点甜。像这种特别的酒,不管度数有多底,我总喝不了几口就会醉,晕乎乎的,进入那种微妙世界。

两杯下肚,我没有说一句话,脸颊带点微红,眼神到处瞟,再不去避讳着些什么,看的邻座的女人都有些不好意思,紧紧拉着男朋友的手。我用鼻孔轻嗤一声,回转不屑的眼光望向窗外,突然外面飘起细雨,淅淅落在玻璃上,此刻更显意境。

外面的雨滴越来越大,中间夹杂着落叶沙沙,汇集在沟渠中,卧倒在地面上。我醉意熏熏,模糊中看着小雨,她把最后一碗残羹递给店员,木头桌上只遗留下半瓶晃悠的酒。

“什么时候回去?”

“外面在下雨,我们没有伞。”我听见了小雨的问话,有些不耐烦。

“打车不用打伞。”

“你要想睡觉了,就先回去,我不困。”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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