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畔五月

白云悠悠,时而汇聚成高耸的雪山,时而散落成平坦的沙滩,在五月明亮的阳光下,似乎还可见凸起的鹅卵石。

大江对岸,青山如黛,横卧如佛,即便白天,酣然入睡。但是,在江水的粼粼波光映衬下,仿佛瞥见一丝佛光,若隐若现。

江边,停靠着四艘豪华游轮,纯白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刹时,恍然觉得那是四只壮硕的白象,被锁链拴住了腿。难道它也在隔离中?

眼前的长江,浩浩汤汤,如一匹巨大的绸缎,墨绿中略带折痕,连绵不断地铺展开来。它是自由的,无可阻挡,大海永远是它的方向。

站在十六层楼的阳台上,第一次俯瞰长江的全景。海拔决定视野,虽然陆地相隔数千米,高度抵消了有形的距离。

今天是高三学生封校的第十五天。

劳动节前一天凌晨,睡梦中听到楼下的喇叭声:“全员从凌晨5点起做核酸检测,若处于观察期或48小时内打过疫苗的人不须做。” 反复循环播放,一遍又一遍,由远至近,由近到远,即使已经远去,耳朵里仍然不时回响。

小区群里,志愿者说,唉,何时是个头呀!不得不爬起来。听说,昨晚一小学生核酸阳性,在人民医院发热门诊部发现。

5点多,起床下楼,去社区门口做核酸,发现已有两列很长的队伍。一位花甲老人,手里拎着一张小板凳,累了随时休息。一小男孩手里拿着红色的玩具枪,在大人周围东张西望。一位孕妇,挺着大肚子,走里端的绿色通道。更多的人,只是低头盯着手机。有些家庭主妇在通知亲戚快到超市多囤些菜。队伍两侧,几处喇叭声此起彼伏:请带好身份证,出示行程码,间隔两米,在观察期间或48小时内打过疫苗的人不要检测。队伍缓缓向前,没有抱怨,没有争执,只是遵守执行。

全副白装的医生,每检查一次,就会消毒,取出一支棉签,探入你的喉咙口,抹几下,然后折断棉签头,投入粉色的药管中。

不到六点,手机上收到接二连三的信息。

全市中小学停止线下授课。高三学生暂时上三天网课。然后,根据预案,毕业生统一实施封闭教学。

又一次,到学校取电脑,教学资料,还有丢在学校的外套。光怪陆离的时期,一下子觉得正常的生活是多么可贵。

超市的货架上,又空荡荡的了。昨晚的一例阳性,像一重型炸弹落到大海,兴起了巨大波浪。

中小学一律停课,所有的公交线路县际长途汽车停运。所有的服务行业,如餐厅旅馆,理发店服装店,一律停摆。货车的通行证已经停止办理。一切好似在梦中。

同事小敏说,我发现不能答应孩子吃火锅,上次刚答应,第二天就放假,这次又是,看来近期与火锅无缘,昨晚睡前她还在纠结点什么菜。

连续三天做核酸检测,每天提交行程码健康码的截屏,填写检测情况表格,隔空布置作业,在腾讯会议上课……但在上课期间,不时有学生发消息请假:老师,外面大喇叭催做核酸检测,我先下线了。

三天后,学校通知高三学生统一住校。原先,全校寄宿生只有几十人,现在近千名学生和毕业班老师封闭在校,需要做好很多准备工作:床铺、床垫、桌椅等设施。

朋友圈有老师晒出阳台的各种绿植,附带文字说明:35天再见。

早上不到八点,一辆辆汽车载着孩子到达宿舍大楼前。老师们戴着白色的95口罩,双手是蓝色的一次性橡胶手套,从家长手里接过行李。

很多妈妈与女儿相拥而别,依依不舍;有的热泪盈眶,反复叮嘱。很多孩子是第一次离开父母过集体生活。

一位家长说:为何看着他的身影,心里酸酸的,眼睛涩涩的,万般的不舍......再多的不舍最终变成一个拥抱,一句:加油,孩子!

有的孩子封校前理了发,班主任也把头发剃得超短,两鬓几乎光光的,只有头顶一圈乌发。

A 家长说:背上行囊,为了你的梦想出发,加油吧,宝贝。此时的离别,给人感觉像送孩子去千里之外上大学。

B家长说:半是喜悦,半是悲哀,世上最难解的是慈母情怀。盼望果子成熟,成熟了,又怕掉下来……

母爱,能轻易割舍吗?

一天晚上11点多,奚妈妈在朋友圈发布一段文字,没有图片:我趴在车上大声哭泣,不来不死心,来了心里委屈,没看到娃。最主要的是娃最爱吃的东西送不进去,只能带着遗憾哭着回去……

有些聪明的家长总能想到办法。

课间操时,小静收到朋友电话。原来,她的朋友是人医护士,被安排到学校做核酸。静去看望好友,不一会带来一鼓鼓囊囊的方便袋,交给七班班主任王老师,说是家长让送来的衣服。

旁边经验丰富的老宋多了一句:仅仅是衣服吗?会不会有零食?这是学校不允许的。

王老师听了,想想有道理,就翻开包裹检查。果不其然,衣服下面,藏着各种各样的饼干巧克力等。王老师生气了,举起手机,将包里的食品拍下来。接着打电话给家长,说带上这么多小吃,孩子就不好好吃饭,不去食堂用餐,影响孩子的正常生活。

老宋说:昨天晚上11点多,一位学生借老师的手机与家长视频,一聊就是二十几分钟。这时候的时间多么宝贵,想孩子就忍一忍呗,让孩子没心思读书;我在家长群里说了,不要有事没事钻天打洞联系孩子,你这不是关心,而是干扰,狠下心提前三个月断乳,怎么舍不得?

终于到了周日,班主任通知家长,上午九点打开腾讯视频,与孩子在网上见面。家长群里顿时气氛热烈,纷纷感谢老师考虑周到,让心心念念的家长一解相思之苦。

教室里,智慧黑板早就打开。有些学生迫不及待地上线与家人联系。

小奚的爷爷奶奶、父母和妹妹全家都坐在屏幕前,争着与小奚讲话。小奚的妈妈问道:女儿,你吃早饭了吗?不要饿着自己……其实,小奚来学校前,妈妈给她带了一大箱子的零食,白天哪有时间吃呢,当然当作早餐了。

小源还没走到讲台前,声音就变了,带着呜咽的哭腔对父亲说:爸爸,记得按时吃药哦……

轮到小赵时,屏幕上出现一位穿着白色防护服戴着塑料面罩的中年女子。小赵的妈妈一直在医院值班,也好久没有回家了。小赵心疼地说:妈妈,我在这里一切都好,学校每天都发水果和牛奶,不要担心我,你自己要注意安全……有这么贴心的女儿,在抗疫一线的赵妈妈幸福得快哽咽了……

遥望大江,几艘货船在江面缓缓行驶,前方的沿江高速公路上,不时有长长的货车疾驰而过,马路两边的梧桐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

“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不知不觉,行知湖畔,岩石边的绣球花开了,黄的,粉的,蓝的,一团团,一簇簇,点亮了整座校园,燃起了新的希望!

独奏行知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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