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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在长椅上微微低头,冷风袭面,倦怠像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阿井全身包裹,手腕上的金表显示凌晨三点零五分。
阿井皱起眉头,深邃的大眼睛下挂着两条黑色眼袋,脚下散落着一堆烟头,待到口中云雾散尽,他重新打开烟盒,这次却落了个空,他眼睛泛红,额头的皱纹深刻,狠狠的将烟盒一摔。
阿井无力眯起眼,心怀不甘。
【阿井先生?】
长舒口气,他站起身,身影微微踉跄很快稳住,身后影子没入黑暗。
保安有些惊讶,他也刚来这个小区工作没多久,在他的印象里,这位先生是小区成功人士的代表,三十出头的年纪在这寸金寸土的花田市有房有车,长相英俊稳重可靠,奇怪的是并没有见过阿井先生交过女朋友!
保安感叹人与人的差距,对于有钱人的烦恼他也很想知道。
【阿井先生身体不舒服吗?我看您气色不太好的样子,喝了酒还是赶快回去吧,最近周边发生的失踪案比较多,不太安全。】
男人沉默,长长的头发遮住了他的黑眸,仿佛聚拢了所有的神秘,露出青渣的下巴,干涩的唇角的最终动了动。
【我母亲也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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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井的母亲是个温柔的女人,她热爱生活。每次从餐厅下班总要去花店买上一支花,两株向日葵,一点蒲公英,或薰衣草或月桂,花儿极美,每次我来她家找阿井玩,阿姨总会给我拿很多吃的。】大树印象中阿井的母亲比花还要美。
大树就是此刻坐在客厅沙发上的英俊男人,剑眉笔挺,身上带着煞气,也就只有这种气质才能治住牢里那些穷凶极恶的死刑犯。
呼噜声均匀从卧室传来,这是保安第一次进入小区人家里,阿井住在十八楼,约有一百多平,分了两个卧室,年轻保安拘束地坐在大树旁边的沙发上,其实是有些惧怕大树的。
【阿井先生是个很温和的男人,阿姨一定也很很温柔,那些坏人真是丧尽天良终会被绳之以法的!】年轻保安愤怒道。
【是啊!阿姨很温柔。】
大树轻笑一声,随意一靠,推过去一支烟,对于保安说的前者不予置评。
年轻保安结过摸出口袋里的打火机将两人的都点燃,嫣然的红点升起热气,一吸一吐瞬间就被风带走了,两人沉默地重复动作。
他盯着北边的厨房阳台,眼神怔怔的,眼底似乎倒映出什么,火光涌动。
大树站起身,无视年轻保安略带茫然的神色,他走进厨房,不一会儿就端着一盘花生米,两瓶啤酒出来了。
【今天谢谢你打电话给我,不知不觉就跟你说了这么多。】
年轻保安连连摆手,示意自己抽完这支烟还要下去接着巡逻,大树这才开了一瓶酒自己喝了起来。
天色泛起鱼肚白。
【阿井先生身体出什么问题了吗?为什么会突然晕倒?】
大树灌了口酒开口道【身体不太好而已】
大树没有说下去的意思,年轻保安也很识趣的没有继续追问,但是这也很快勾起了他的好奇心,年轻的心总有一些好奇的点。
他觉得这里太空了,那墙上少了挂饰,桌上干干净净连个果盘都没有,就像无人居住一样.
保安这么想着也脱口问了出来。
大树扯开一个微笑【自从他的妻死去后,这里就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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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井…过来…】
从河的对岸响起苍茫空灵的女声,阿井想要凝神看去,却发现河上白雾茫茫,那水儿波澜不兴,连条活物都看不到,妻已经变得很苍老,手中紧紧攥着一捧百合花。
海藻一样的头发遮住她的脸,阿井的指尖摩挲,他怀念指缝穿过发丝的感觉。
他跟妻子是相亲的时候认识的,天空中的气球越飘越远。
咖啡馆里,她的妻目光温柔,满心满眼都是他这个意气风华、高谈阔论的男人。
他爱她的妻子。
妻子的脸逐渐模糊,阿井眯起眼睛,一瞬间看到了诡异的竖瞳逼近,浓重的汗渍仿佛浸湿了他,他再次看去,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他的妻正招手让他过去,嘴角是平时能让冰化了的笑容。阿井不安,似乎哪里不对,他的大拇指扣住食指的第二关节往下一压,发出咔嗒一声,眉头紧缩。
心底的恐惧被无限放大,身体有颗肿瘤在慢慢腐烂,隐隐作痛。
【不对!】
心底的嘶吼破口而出,阿井仓皇转身而逃,风刀子割破脸,留出温热的血腥。
前面的光亮越来越大,阿井燃起希望,周围的景物越来越模糊。
越来越近!
那道光里阿井窥到了真正的本质,正是散发着柔光的妻子,他的腿像被齐根切断,驻扎泥土,悍不动一分。
浓重的喘息氤氲发散,妻子温柔的扶起他,力气大的惊人。
长发下是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阿井看到了来自地狱的恶魔。
无法遏制的心脏跳动,双手凝注全部的力量,血红的丝爬上他的眼。
能动了!
阿井欣喜若狂,狠狠将恶魔推倒在地,左手摸到一个坚硬的物体,他疯狂的挥舞,一下又一下,红润的脸庞如婴儿般娇嫩,额头不断渗出发亮的汗水,分不清到底谁是魔鬼。
身体微微颤抖,血红的棒球脱手而出,背叛道德的罪恶感涌起,阿井抱着头蹲在原地。
【不是我!不是我】
世界只剩下苍白。
恶魔的手这次不再轻柔,拽着他的头发要往河对岸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