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就要到了,据说闰月年的清明节那天是不兴上坟的。于是,父母便在几天前就把回老家上坟的日子定下了。
一早,我就去了父母家。姐姐找好的司机师傅说要晚点才能过来,等待的这点时间里,母亲让我和面、择菜,准备午饭的食材。
他们老俩口则跟往常一样做着早起后收拾屋子,以及清洗头天换下的衣物这类例行的家务。
母亲看见父亲在阳台上晾衣服,走过去刚拿起一条枕巾,父亲说话了:“你不管了,我来。”跟了父亲大半辈子的母亲自然听得出,父亲没说出来的后半句是:你去忙别的,赶紧收拾完就要出门了。
母亲转身又朝那几包早已准备停当的祭品看了眼,想想该放进去的,早都放进去了,就来到厨房又帮我剥了几根葱。
再次出去一眼便看见放在沙发上的衣服还没晾完,父亲却不知又去干嘛了。母亲心里刚刚被父亲打发的那么一点不痛快立马从喉咙里窜了出来。
“死老头子,我说我晾,让我别管,人呢?”
话音未落,父亲已笑嘻嘻地从卧室里出来了,恍然的神情像是那几件衣物是突然变出来似的。
母亲识破了父亲的心不在焉,一边唠叨着,一边晾那几件衣服。
父亲的不在状态触动了我,爷爷奶奶很多年前就已作古,老家没有亲人已有多年。我猛然意识到,回老家上坟于我而言不过是晚辈必要履行的义务。可对于我父亲,这每年唯一一次理所应当的回家,却是至关重要的;重要到足以让他在几天前就开始睡不着觉了。
出租车载着我们往老家的方向前行,越来越近了,父亲的眼眉也渐渐地有了越来越多的喜色。通往老家的油路是去年新修的,每到一个路口,在我们拿不准该往哪个方向走的时候,父亲便会一脸坚定地立刻给出正确的方向。
我震惊于父亲那日渐衰退的记忆,竟能如此清晰地记着回家的路。从父亲热切看向窗外的神情,我相信,那一个个在我们眼里陌生的拐弯,或是道路两旁高高低低的土丘,在我父亲眼里一定是熟悉的,甚至是温暖的。
而我七十多岁的老父亲,在那片熟悉的土地面前,不过是个久未回家的孩子。
我洞悉这一切,却对这一切无能为力。
上完坟后,我们又去看望了同宗的一个叔叔家,奶奶家原先老屋的地方,已被这位叔叔圈起来做羊圈了。
父亲每去一次,都要惋惜地对着那里说如果能在那里修几间房子,住下来有多好。我知道无论从能力还是实际来讲,我都做不到。
这次也不例外,父亲说这话的时候眼神看向了我和姐姐,而我心虚地把眼睛望向了别处,我知道我接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