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2021.4.24）

  在我9岁那年，二年级就要结束升学了，听说家里要搬家的消息。那是50多年前的事。

  那时我们家共有5个人：爸爸妈妈，我，小3岁的弟弟和一个小5岁的妹妹。一家人挤在大约只有10平方的房子里。那是个前后的两间房，我们家只住了半间，还有半间隔起来住的另一家人，门朝着相反的方向。

  因为地方小家里可以摆放的家具几乎没有，一张大床是爸爸妈妈结婚时爷爷奶奶送的还比较好，实木的结实，床的四条腿很高可以挂蚊帐。那时没有厕所，在床的另一头用布帘子档着放着一个大的木头马桶。进门的右手边放着一张多用小方桌，即是吃饭也是写字也是切菜，我印象小桌子不是太高，记得一次小舅来我家在小桌子上切莲藕，我躲在桌子下偷偷的拿了一块。还有几张小板凳，我们姐弟三人各有一个，每当要坐的时候各拿各的。还有张小床就是我睡的的吧。在我的小床上方挂着一张画，画的名字是（画中人），画上画的是一个女人，每天会定时下来做饭给这家的主人，最后被主人发现了，讲的是电影中的故事，我被这个故事感动了，心里充满了美好的幻想。

  家里虽小门外却很开阔，门口种着大树，夏天我可以坐在门口吹风，或者搬出小桌子在门口吃饭或写字，很惬意。最不好的记忆是一次下着大雨的夜晚，爸爸妈妈在雨水里打架，我好害怕，在雨里抱着妈妈的腿大哭，“爸爸妈妈你别打了”。简单的生活有快乐有悲伤，也许搬了大房子住房条件好了，爸爸妈妈的就不会太难过了，我们也会有舒适的环境，对搬家有点难舍也充满了期待。

  终于到了搬家这一天，也许爸爸妈妈要上班，到了比较晚的时才开始搬。爸爸妈妈借了一个板车把一部分家具和我先搬了过来，留着弟弟的妹妹和一部分家具第二趟搬。我兴高采烈的跟着爸爸妈妈过来了，路上完全没有印象，很快就到了。

  这是爸爸单位的房子，因为爸爸的工龄有十几年了加上我们家的人多这次分到了一个比原来大了三倍的房子。这个房子原来可能是集体宿舍，有六间房5连在一起，每家门口的屋檐是个宽宽的走廊，也是连在一起，下雨天互相串个门不会淋到雨，也可以在自家的屋檐下玩耍，不用到外面。这个宿舍区很大，对面是个二层楼的仓库，堆了一点东西，空荡荡的，我家的新房子有前后两间，前面对着很宽的路，是进入小区内部的路，没什么人，从进小区的大门一眼就可以望到小区的后门。后面一间有个窗子，我只能看见窗子外面是条河，河很宽，可看到河对面的一排大树。爸爸妈妈把家具搬进来了，要回去般剩下的家具，还要接上弟弟妹妹，把我留了下来，嘱咐我不要乱跑等他们回来。我欢快的答应了。这一等竟是40年。

他们走了后我把房间里里外外的看了又看，心里感觉好舒服，宽大房间，我们再也不用挤在一起了，好想美美的睡上一觉。不一会就感觉困了，没地方睡，家具还没装，有点渴了想喝水没水，爸爸妈妈忘了带水吗？当我正在找东西吃的时候听到了动静，出去门外一看，隔壁的邻居搬家来了。我家是第三间，搬来的是第四间紧挨着我家。他们是一次搬来的，所有的家具，还有两个大人和三个孩子，年龄与我们家的差不多，老大是个男孩，下面是两个妹妹。其他几家还没搬来，偌大的院子见不到人，听不见人的声音有些害怕，现在终于有人来了，虽然不认识心里有一些些踏实，刚刚的困意和饥渴全忘了。我看着他们进进出出的搬东西，心里很羡慕，要是我们家也能这样就好了。当我正看的专注的时候突然发现他家的男孩子把搬来的石块垒了一座小墙隔在我家和他家之间，心里一下凉了半截，刚刚感受到的温暖云消雾散不见踪影，心里落下一个空空的黑洞，不知是什么滋味。我感觉好无趣，满心的欢喜只是我的渴望而已。

我回到了家里看着空空的房间和散落在地上的家具，饥渴和困意又重新袭来开始害怕起来，有点坐立不安。在空空荡荡的房子里走了几圈我来到门外，天气已经开始灰暗渐渐的变黑，我没有房门的钥匙，门没锁我不敢走远，就来到门口的小路看到有人陆陆续续进院子的大门，下班的人回家了，我的爸爸妈妈还没来，我还要继续等。我回到家里找个地方坐了下来，打个哈欠，肚子饿了，找找有什么吃的吗？没找到。等等吧，爸爸妈妈就要来了，会带吃的来。我靠在墙壁上想打个盹，冰冷的墙壁透心凉。我想，出去看看爸爸妈妈是不是已经来了。我走出门，天已经黑了在院子里的小路上望向大门口，院子的门口冷冷清清，昏暗的灯光下几乎看不到人影，我的心紧紧的缩在一起：爸爸妈妈什么是来呢？我又回到房间里坐了下来，我好累。眯了一下惊醒了，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我开始害怕起来，爸爸妈妈是不是已经来了？这次，我试着走到院子的大门口，没有爸爸妈妈的身影。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我站在院子的大门口，院子的大门口在城市一条主干道边上，大门的右边是一条河，河上有一座桥，过了桥通向市中心，大门的左边是爸爸妈妈来的方向。这条大马路很宽，可以过大卡车的，马路单边有三列法国梧桐树，把路面分成快车道和慢车道，这时的路面上什么车都看不见，也没见到爸爸妈妈。我想，他们会不会到家了？我迅速回到家里，没有他们的身影啊，我害怕极了，来时哭了起来，我好害怕，爸爸妈妈是不是不要我了？哭了一阵累了打个盹又惊醒了。我又走出门去，这次我来到了大马路上，站在马路的中间，看着爸爸妈来的方向，梧桐树静静地站着，昏暗的路灯也懒得摇曳，马路上没有人影，没有车辆，连一辆自行车也没有，一切是那么静，那么空旷，我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站在路上的那个小小的身影已经不是我。我怔怔的看着爸爸妈妈来的方向。感觉不到任何存在。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隐约看到一片黑影里有点点在移动，我站在那等啊等啊，时间过得那么慢，好像有一个世纪，我把眼睛睁的大大的，黑点越来越大，渐渐的我看清了是爸爸妈妈！他们来了！我站在那里移动不了脚步，当他们走近我的时候，我才轻轻的叫了声“妈妈”，妈妈说，你怎么到路上来了？我被饥渴恐惧绝望笼罩说不出话来。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了，怎么回到家的也没有记忆。

就这样我们搬到了新的房子，生活各方面改善了许多，生活也好起来。一年后一次半夜，我在睡梦中惊醒，感觉到呼吸困难，冲出门外，站在风口猛吸气持续了几分钟才渐渐缓过来回到床上继续睡。从此开始，经常会在熟睡的时候惊醒，持续了40年。40年来，安眠药不断备在床头，最短一周两次，最长一个月三次惊恐发作伴随了我半个世纪。在我50岁的时候揭开了这个谜，彻底丢弃安眠药可以安然入睡。

搬家对于每个人来说意义不同，后来我也搬过几次家，这是我一次难忘的搬家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