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的家在他们前村,光从此以后多了一份任务,就是在放学之后去护送楠回家。
每次到村口的时候,就怯怯的停下来。目送她回家,然后一路小跑回家,仿佛做了什么错事似的。
有时候楠也会主动去光家玩,和他一起上学。
于是同学之间开始说他们的坏话,但是仅仅是说说。
光感到害怕,于是怯怯地对楠说,我们还是走远一点吧。
楠在那儿哭了起来,别人都不愿跟我玩,都说我娇气。只有你愿意跟我玩,你又说不愿意了。
光开始着急,第一次看到女孩子哭也可以这样美丽。
光不知所措,用手帮她擦泪,谁知道,手很脏,楠的脸被他越擦越脏。
楠笑了出来,光也尴尬的笑了。
有时候,两人走在路上,高年级的学生看到楠,都打着口哨说,这妮子将来一定是个星。
那语言充满着流气,光一听就火了,上去打高年级的同学,结果被打了个四脚朝天。
光躺在那里哭了出来,楠也哭。
他们说叫他们说吧,你跟他们打什么呢?
他们在欺负你。
不就是说句话,你看你现在脸都肿了。
回到家,光说自己不小心摔的。
父母问他实话,他就是不说。
在光的内心却是充满着幸福,因为他第一次感觉一个男人为自己喜欢的女人做一件事,虽然失败,但是内心深处的喜悦是别人无法理解的。
睡觉的时候,脸还是痛的,但内心却是美滋滋的。
也许光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之一,因为光始终觉得在这个世界上某个角落还有一个自己,像自己一样地生活着。或者在宇宙的某个星球也有生命,也有一个自己。
光的这种想法很是好玩,有时候光凭着这种好玩的想法会觉得光阴的快乐,有时候坐在教室里他就会这样去畅想。
也就是从那个晚上开始,光的性格立多了份勇敢。但是怯懦是他的底色。
光喜欢看电视,那个时候电视除了吃饭之外最开心的娱乐了。
那时电视机是稀少的,一个村庄,就两台电视。每当放电视的时候,如果是个晴朗的天,那么这家有电视的人就会把电视机摆到院子里和半个村子的人共享,有些人在后面看不到,就索性爬到树上,再看不到,就坐在后排听听。
在光的记忆力,那时候热播的电视剧是《西游记》,那是第一版,也是最精彩的一版。
看完电视,大人们会在第二天聊一聊昨天的剧情。
小孩子们也会聊。
但是光虽然胆小,却非常喜欢表演,于是在放学之后,光就喜欢给别人讲故事给别人听,有时候是在大桥下面,有时候会在树林里面。
或者干脆自己做导演和别人一块儿演,没有人的时候,自己去演。
看着电视上的爱情故事,男女主人公的悲欢离合,光看了之后,也会哭的稀里哗啦。
不哭的时候,嗓子里面也是咸的、痛的。在光的记忆中最深刻的一次,是在小学五年级的时候,自己私下里纠结了一批喜欢演戏的小伙伴,而且是粉墨登场,有些人被化妆成了天兵天将,有些人被化妆了东海的虾兵蟹将,还有些人像个白无常,或者阎王。
而光自己化妆成了孙悟空。
正在操场上演着,被校长抓个正着。
全体“演员”被逮捕到校长室门口进行罚站,导演“光”站得最高。
可是光并没有难过和悲伤,因为在台下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自己,那就是楠的双眸,双眸中不是泪花,而是喜悦。
当然台下还有很多人,看着的时候,目光里全是嘲笑。
放学的时候,校长用他那极富讽刺的话语将这些“演员们”说得体无完肤,那群演员感情也忒丰富,哭得是稀里哗啦,最主要的原因是,校长最后一句话是,让你们家长来谈谈。
光的妈妈来接光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了,光被罚站了一个下午,脸上还是充满着笑意,因为光的心里想的是孙悟空给被压在五指山五百年,自己仅仅是被罚站了五个小时罢了。
光的妈妈发现,陪着光的是一个漂亮的小女孩。
那个小女孩似乎就是前村的那户过得很殷实人家的女孩。论辈分,那女孩应该叫光作叔叔。
这个世界再也不能阻止一个叔叔爱上自己的侄女啦!
光开始认真地呵护楠了,在楠经过的地方,光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天地万物,希望鬼神都要庇佑他的心上人。
一旦有人和楠开不大不小的玩笑,光就去找那个男孩子说理去了。
但是光有一个习惯,不仅是延宕,甚至是一种怯懦吧。他似乎羞于向自己中意的女孩子说爱。
当然在那个年龄什么都不会懂得,但是光懂得,懂得也不能说,光甚至有一种天真的想法,就是楠对他说出那些话。
这种感觉很坏,以至于影响他日后的感情,但是他不会自知的。
光对未来有一个极好的设想,那就是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接着大学,最好大学也和楠在一所学校。
然后工作,结婚生子,最后白头偕老。
想到这些,光的内心就会升起一片祥云。
可是这正如人们对未来世界的向往,只是一种美好的设想,不知道根据人类现有的人力物力能不能达到还是一个未知数。
光的行为正如古希腊那位哲学家一样,只知道看星空,却摔进了一个坑。
也许光适合做一项职业,哲学家。
也许哲学家不是一项职业,而是一种生命的状态。
或者说光的内心深处是一个戏子,因为喜欢演戏的人,骨子里都是一个戏子,或者说每个人都是一个戏子,不过有些人合格,有些人不合格。
很多年后,光常常会想自己绝对是一个合格的演员。
三年级的时候,光已经年龄很大了,所以田里的活,他也喜欢帮着干。
那个时候联合收割机并没有在农村普及开来,其实在这个国度也永远不会普及开来,因为像法国一样,小农经济是不会普及一种农业器械的,当然也不需要。
在光的记忆中最深刻的事情就是割麦子,时间是夏天,当华北大平原最热的时候到来之际,麦子也就会渐渐成熟。
一天一个样,由绿变黄,麦芒变得越来越坚硬,成熟和死亡是两码事,虽然麦子的成熟也意味着一棵植物的使命已经走到尽头,孕育出新的生命,新的生命会如何,那是它自己的事了。
反正小麦一旦被脱粒,麦秸就会被弃之荒野,或者被垛城垛,成为引火草被烧。
或者有些偷懒的农民直接在田里把麦秸烧掉,每一年都会因为这种野火引发各种火灾。
收麦子的时候,乡村没有闲着的人,大人在田里收麦子,小孩子帮忙,或者在家里做饭,或者到田里帮着割麦子,或者捡麦穗。
所以日后当光看到那幅油画《捡麦穗的人》就感觉异常熟悉,而西方也是吃面食的,他们吃面包,我们有馍馍。
而那些画家,像梵高等人的绘画,譬如《麦田》,光看到后就觉得亲切,寻常事物,在这些画家笔下熠熠生辉,光芒万丈,质感又美观。
可是当时他才不管什么梵高什么的,因为他正在烈日下割着麦子。
镰刀很快,磨得锃亮,露出铁的本来的白颜色。麦子干熟,风吹麦杆,簌簌作响。
声音清脆又有些心悸,静下来的时候仿佛万丈麦芒刺到你心上。
麦子遇着镰刀,纷纷倒下,镰刀割断麦子的刹那发出的声响波及大地,大地遥远,一片丰收喜人的景象,光迅速用作又抓起整齐的放在麦茬上,咯兹咯兹的响声,在整个华北大平原上响着。
有时候会停下来把割好的麦子进行扎捆,这也是一个技术活儿,力量不足是捆不好的,技巧不到位是捆不紧的,两者合一,一捆麦子才会“屹立”在华北大平原上。
割麦子的时候,光会有些奇奇怪怪的想法,譬如自己的手指被镰刀划破是什么感觉,到底有多痛,正在这样想的时候,自己的脚趾却被割破了,血流不止,只好用毛巾缠上继续劳作。
“血汗”这个词光第一次有一种强烈的感受。天越热越要割麦子,尤其到了正午十二点,割麦子的人仍不去休息。因为这个时候,麦子最干,镰刀过处,应声而倒,不过麦芒会非常的好扎你的皮肉,但是这点小痛是没有人会在意的。
在光的记忆中,割麦时节的饭菜是最香的。
在割麦子之前,每家每户都已经腌制好了咸鸭蛋,做饭的时候煮好后食用,吃起来很香。凉拌的黄瓜拌着蒜泥,煮好的挂面,甘甜可口。
就算是鲜汤面条,也比南方人做的面条好吃,也比西部做的拉面好吃,口味清爽。
如果中能睡上一会,也是非常美的。
当然,打麦子的时候,华北平原的人喜欢在田里就地做一片开阔的场地,然后用牲口拉着石磙或者用手扶拖拉机拉着石磙碾压麦子,然后脱粒成功,在借助风力或者机械风力进行扬场,把糠和麦子分开。
有时候这些活儿要一气呵成,不能等,一旦天公不作美,错过一天有可能下雨,粮食受潮,会损失更大。
麦子收好,接下去就是把地浇一遍水,再用拖拉机犁上一遍地,就可以种上玉米、大豆,或者其他蔬菜之类的。如果遇上旱年,那么水浇不上,就直接种玉米。
玉米种上后,还要对玉米或者大豆进行锄草,施肥。有时候累了,就会抬起身吹吹凉风,偶然还会看到楠骑着小车子进城的情景,光内心深处一片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