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日記
三年後(保羅·迪納赫第二次昏迷後寫的日記」
覺醒
1922年7月17日
這次旅行的準備工作,連同我決定要處理掉的所有被遺忘的東西,指引我去我的舊圖書館,那裡藏著一排排書後面的日記,是我從12月18日到2月21日,保存了三年的日記。在我生病期間,一些朋友一直在照看房子,尤其是在我母親去世後。昨晚我坐在那裡,翻閱它,偶爾瀏覽它的一些頁面。在字裡行間,我從新發現了我的舊自我,在這期間發生在我身上的所有不可思議的事情中,我早已失去了它。我從新體驗了那種純真的情感,帶著一種真誠、純粹的激動,吸入了那股對我生命中唯一的愛忠誠的純真氣息。非常罕見的東西。那時我就知道這是徒勞的練習,但我還是不能不那麼做。
我內心的很多東西都變了,變了。在這一點上,作為一個老狗,我可以告訴你那些時刻是值得的。即使人們認為它們只是不正常性情的痕跡,它們還是珍貴的。
哦,我親愛的安娜⋯原諒我。為什麼我不經常想起妳?為什麼妳的記憶不像以前那樣讓我不知所措?但我去的這些不可思議的國家改變了我的一切。我的小家鄉和我的初戀對我來說都不夠大了。
但這不是原因。不可能!如果是的話,我不值得原諒。我的這段人生旅程和命運讓我想起了我小時候聽過的一個神話:被不公正殺害的人的神話。多年來,他的靈魂在黑夜的荒野中徘徊。你仍然可以聽到他鐵鏈的咔嚓聲。但在伸張正義之後,他再也沒有音訊。
我回來的第一天,兩個月前,我的鄉親們非常驚訝地歡迎我健康而改變的外表。他們感到由衷的喜悅。他們中的大部分人都以為我死了。不過,幸運的是,蘇黎世的醫生們的看法不同,因此讓我在一張床上住了整整13個月,從5月21日到今年5月,用管子喂我特殊的液體食物。
在我回來之前,我母親已經去世了。她帶著一種無法忍受的痛苦離開了,那是一個母親無法忍受的痛苦,她再也沒有機會看到自己的孩子堅強起來。所有的興奮和喜悅,由我的心理復活引起的,在一開始被我失去的母親的悲傷所掩蓋。主啊,原諒那個聖女,讓她安息吧。
神父不在義大利。我仍然為我與他共有的疑惑感到羞恥,我缺乏信仰:一種可怕的罪惡。另一方面,他不可能對我在懷疑和悔恨之間的三年鬥爭中所發生的不可思議的事情一無所知。
我試圖用能量作為一種工具來驅走所有這些想法,一種我從未想像過我擁有的能量。我一直在移動。我已經處理了所有的遺產問題,賣掉了我的土地,我空閒之餘在田裡幹活,我努力讓我的思想時刻保持專注。當夜幕降臨,我所有的朋友都不見了,所有這些回憶,如此近,卻又如此遙遠,在我入睡前,又回來縈繞在我的心頭。當這些時刻來臨時,我忍不住想我失去了什麼⋯
時不時,感覺自己是一場名副其實的精神沈船的棄兒。我不能對任何人說我的滄桑,我甚至不能向神父坦白。我所知道的東西連人類都無法想像。我寫的沒有生命的紙不再只是一張沒有生命的紙,它是我自己。我自己耶非常清楚堅定信念的原因。而且,只要我活著和呼吸,我就不會害怕有人會嘲笑我親眼所見的經歷。我盡我所能相信他們。
1922年7月21日
我晚上獨處的同伴越來越少了。也許他們是對的。第二天晚上沒什麼好說的了。在這一點上,大多數時候我的同伴都是我的書,我對此很滿意。誰會想到,自它們被寫下來之後,歷史上的每一件事都能證明其內容的價值?我以前的童年喜歡席勒,歌德,但最近的名字,如愛因斯坦,施韋策,伯特蘭羅素,托馬斯·曼和梅特林克-我無法表達見到他們會給我的感覺多奇怪。只有我和我才能告訴他們生命最後幾年的歷程,他們的工作將如何在歷史上獲得榮耀,他們的結局,他們永遠不知道不可能知道的事情。
我坐在一棵樹的腳下,被我周圍的廣闊存在所壓倒。但我覺得,從這個地方,我彷彿可以把宇宙一分為二地擠進去。
1922年8月10日
今晚我經歷了地獄。一方面,我有一種衝動,想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說出來,卸下我的靈魂;但另一方面,我知道我必須強迫自己永遠把一切埋藏在內心深處!
你在哪裡?媽媽!如果妳還活著,我會告訴妳一切!對妳,一切!我知道妳會永遠尊重我生命中最神聖的東西。
1922年8月14日
兩天前我在街上偶遇雅克神父。他從義大利旅行回來了。我感謝他在我昏昏欲睡期間給予我母親的所有幫助和支持。我告訴他我後天會去看他,我做到了。我們坐在花園裏。這次和他在一起感覺多不一樣!我過去所有的懷疑現在都消失了。
「爸爸,我和以前不一樣了。如果你知道我經歷的變化就好了⋯⋯」
我提醒他我過去的想法和我不尊重的結論,我向他保證,我不再和以前的我有同樣的觀點。但與此同時,我覺得我沒有義務跟他更詳細地談。費思跟我說話,他似乎很興奮。
「我錯了父親。如果你知道世界上所有偉大的事物就好了。」我突然停了下來。我說話的語氣連我自己都很驚訝。牧師屏住呼吸凝視著我。
「即使是最痛苦的痛苦也值得歡迎,無論是生理上還是精神上。正義終將到來。人的嘴永遠不會發出嘆息。」
然後一陣沈默。牧師現在變得焦躁不安。他看起來像是不讓我開口說話。最後他說:「你看,我的兒子!這就是信仰?」
「不!爸爸,不!」,我平靜而穩重地回答。「不僅僅是信仰改變了我。你甚至無法想像外面到底有什麼。人類的頭腦無法意識到它的偉大。」
我不再透露了。但我已經說了太多,超出了我應有的範圍。
起初,雅各神父耐心地等我繼續。然後,他開始問我,用他自己不經意、間接的方式。然後他開始求我。他叫我「兒子」,叫我「兄弟」,他讓我想起在1919年冬天的討論。最後,他聲稱,相信某件事可以完全歸我們所有是一種罪過。最終,這件事會成為我良心上的負擔。我後悔把那些神聖的真理給毀了。
從昨晚開始,我一直在想,神父和我之間發生了一些變化,我們長久的友誼已經成為回去。
十三星抄寫於2023年3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