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顺其自然就好

如果说人生是一趟旅程,我们不妨把它想象成是一列行驶中的火车。 有人上车,有人下车,来来往往的有缘人,会相互配伴一段路程。分别的那一刻,也许匆匆别过,也许还来得及道一声珍重。此后,或许再也不见,或许因为偶尔的邂逅,又再续前缘。

六年前,我们搬到现在的小区居住,当年是入住比较早的住户。电梯入户,楼层不高,一共九层,一层是车库和储藏室。后来,陆陆续续,差不多已经住满了。

901是一对年轻的夫妻,带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 他们好像是房子装修的比较早,但一直没有入住。真正搬过来居住,似乎是今年的早些时候。

我清楚地记得第一次在电梯里碰见他们的情形。

在一楼等电梯的时候,进来一个年轻人,几个纸盒子摞着,抱在怀里,好像是快递。电梯门开了,我俩一前一后走进去,就在电梯门要关上的刹那,一个右手拄着拐杖的年轻女子,急急地赶了过来。我按了开门键,电梯门又重新打开。年轻女子拄着拐杖,笑意盈盈地走了进来,对着我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便没有接话,也对着她笑了笑。我和那个年轻人各自扫了门禁卡,数字显示他家是9楼,那年轻的小伙子自始至终没有什么表示,他们两人也没有交流。但是那女子并没有刷卡,我猜想他们是一家人。

对那年轻男子,我几乎没有印象,当时就没怎么注意,只知道是一个年轻人。后来在电梯上又碰见那女子几次。有一次还带着他五六岁的儿子,浓眉大眼,很可爱的一个小孩子。

那女子高高的个子,体态稍丰满,总是眉眼含笑,很热情开朗。每次碰面,都会简单地交谈两句,“今天天气不错”、“下班了”、“回来了”之类,有时候还甜甜地叫一声阿姨。有一次她告诉我,前些时骑电动车不小心摔了右腿,已经快好了。再见她时,果然已经丢掉拐杖了。

今天上午,吃过早饭,先生去上班,我把室内简单收拾了一下,已经是八点多钟了。照常去外面散步,乘电梯下到一楼的时候,电梯门打开,电梯口站着一位六十多岁的女子,手里拎着一个白色的塑料袋,里面是蔬菜、水果。

看到我,她似乎有点吃惊,怔怔地看着,也不急着往电梯里面进。既然是邻居,虽然没有见过面,看她看着我,又不说话,我主动对她说了句“回来了”,然后,从她身边走过,往单元门外走。

这时候,她反应过来了似的,急急地说了句,“你也在这楼上住?”

我已经走到了单元门外,听到她的问话,便停住脚步,回过头去,注意看她。

这一看不当紧,虽然看起来面相苍老了许多,我还是认出她来了,是我娘家那边的老街坊,我还得称呼她一声“婶儿”。并且我们的熟悉程度,仅仅老街坊三个字,是不足以概括的。

上世纪90年代末,我从师专毕业,到我们县教师进修学校工作。她原本是城关二小的正式教师,也就是那一年,她参加了进修学校的招生考试。秋季开学,成为我们学校的一名正式学员,和其他100多名学员一起,在学校接受两年的离职学习,毕业后由学校颁发中师文凭。我们等于是同时进入学校的,我做教师,她做学员。

开学后,我教她们班的语言基础知识,简称语基。由于和她婆家是老街坊,她嫁过来后,起初和公婆住在一起,我那时候还在上学。现在也弄不清怎么回事,按说平时没有交集,可是我们竟然是认识的。反正自此以后的两年间,是越来越熟悉了。

她其实没比我大几岁,好像在一起说过,我忘了,顶多也就大个三、四岁。那时候,她已经有了一个三岁多的儿子,小名叫佳佳,白白胖胖的,很乖、很可爱。有很长一段时间,起码是两年,她毕业之前,下午放学后和周末,经常带着儿子到我家去玩。我母亲待人热情,很喜欢和人聊天。有时候我不在家,她们就坐在院子里闲聊,实际上,即便我在家,也是大家在一起闲聊。她按婆家的称呼,称我母亲“嫂子”。想来她应该是带孩子没地方玩吧!那时候可不像现在,到处是公园。

不知道她每天去上课,儿子是婆婆带呢,还是送幼儿园了。我还年轻,刚刚参加工作,心思也不在这上面,从来没想过问她这些。

那时候她已经不和公婆住在一起了。搬到了我家的北边,相距有四、五百米远。只不过我家在大路的西边,她家在大路的东边。

第二年暑假后,她升入了二年级,我成了她们班的班主任。那时候也是年轻,不知道深浅,领导让当班主任,说几句鼓励的话,便不假思索地应承下来。有年龄大的老同志告诉我,你得有思想准备,这班主任可不好当。也是,一个班四十多个人,年纪大小不一,年纪大的四、五十岁,三十多岁、四十多岁的居多。有两个二十多岁、还没有成家的女学员,年龄也比我大。我没说什么,心想,既然已经答应下来了,就做做看吧。

本来都是从县城各个学校来进修的老师,年纪又比我大。平时我一概称呼他们老师,课堂上提问的时候,当然就直呼其名了。学校安排什么工作,或班级有什么事情,我总是主动找班干部商议。大家可能也看我年轻,不管遇上什么事,班干部和班上的其他学员,总是积极主动,从来不让我为难。班级工作倒也井然有序。

路远的学员是住校的。只有家在县城的学员才每天回家。一般情况下,他们周一一大早赶到学校上课,周五下午,一周的课程结束,回家过周末。不管男女学员,大多都是骑自行车,也有个别女学员,每次都乘县乡之间的公共汽车往返。

有人的地方就有矛盾,朝夕相处,特别是宿舍里面,一个宿舍上下铺住八个人。女学员事多,但毕竟都是成年人,平时还都注意自己的言行,偶尔也有吵架不愉快的时候。她们不找到我这个班主任,我即便知道,也自然不吱声。等发生矛盾的一方,找到我倾诉的时候,往往我对她们的事情已经了解得比较多了,解决起她们的矛盾,自然也胸有成竹。我会站在她们各自的角度,帮她们分析问题,引导她们认识到自己的责任,而不是只一味地抱怨,指责对方,表达自己的不满。最后总能让她们握手言欢,和好如初。

这当然和我叫“婶儿”的她有关了。她虽然家在县城,不在学校住,但同学之间,有多少秘密?好多事,瞒的是老师。

实际上,她不是一个多事的人,话也不多,总是安安静静的,从来没有大声说过话。她在我们学校读书的两年间,她丈夫(见面了我该称呼“叔”的),好像因为工作关系,有时候要到外面出差。那时候他们刚搬新家不久,是那种有院子的平房。她胆子小,害怕,儿子又小,不足以给她壮胆,她会求我到她家去给她作伴。我不想去,但又不好拒绝,对母亲说的时候,我母亲总做我的工作,对我说,去吧,就当做好事呢。

我倒不是不想帮助人,而是不喜欢到别人家住,并且觉得,只要把门关好了,没什么好害怕的。但是,她每次叫我,我都去了,两年间有十来次。有时候隔的时间长,有时候隔的时间短,有时一晚上,有时两三个晚上,在她家和她娘俩住在一张床上。她总要留我吃早饭,而我总是一大早就回家了。

两年后她毕业了,我们便没有了什么来往。那时候没有手机,没有微信,又没有什么事情,虽然同在县城,不再联系,也是很自然的事。我成家后,经常回父母那里,但是,一次也没有在路上碰到过她。

这三十多年间,我只见过她两次。一次是上世纪90年代末,我祖母去世,在我叔叔家,她去吊唁了。还是我接待的她,她住的和我叔叔家很近。算起来,那是她毕业后的第五年。

还有一次是十年前,在我弟弟家。我弟弟大病后,刚从医院回家。他们夫妻俩一同去看望弟弟。早些年,她丈夫已经从原单位调出,夫妻俩在同一所学校工作。我弟弟参加工作,就一直在教育部门,他们有工作上的关系,又是老街坊,来往更频繁一些。

虽然不常见面,但是,关于她的消息还是有的。几年前,我母亲还健在,在母亲家,听母亲说他儿子要结婚了,母亲还去他家送了礼金。不管什么时候,不管自己多大年纪,老人家对邻里之间的关系总是很看重的。随后不久,大概一年多,在弟弟那儿,听说他丈夫去世了,还不到六十岁,再有一年就退休了。

我们这次的不期而遇,真是巧了,有一个人再早一点儿,或晚一点儿,就错过了。

她告诉我,她儿子住在901,这房子买了几年了,早装修好了,儿子儿媳没有过来住,一直和她住在一起,还在原来的地方。今年9月份,她家孙子在这附近的小学入读一年级,她儿子一家三口才在今年的早些时候搬了过来。等天冷了,她也会搬过来住。

我告诉她,我住在501,等她搬过来了,欢迎她到我家玩。她说,她也过来好多次了,在同一个小区,同一幢楼的同一个单元,竟然一直没有碰到。还好,今天遇见了。她以为我还没有退休呢,我说,哪里,已经退休一年了。

中午,先生下班回来,吃饭的时候,和先生说起这件事。先生告诉我,这么说她的儿子,也就是那个小名叫佳佳的年轻人,来过我家,当时我也在家。

我们住过来不久,通燃气的时候,他家的燃气灶不打火,他走步梯敲门进来,询问可能是什么原因,还是我给他开的门。小伙子很有礼貌,叔叔、阿姨地叫着,离开的时候,还不忘说谢谢。听先生这么说,我似乎想起来了有这回事,至于那小伙子什么样子,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想想也是,三十二年过去了,那时候一个三岁多的小孩子,即使眼前能够想象得出,当时他白白胖胖、可可爱爱的样子,多年后,恐怕也难以从他身上,找到一点他小时候的模样。

时光荏苒,岁月更迭。多年前曾经熟悉到可以共眠在一张床上的两个人,在相伴走过了一段旅程后,分道扬镳再没有了联系。时光流转,如今,竟然又要住在同一个小区、同一幢楼的同一个单元了。是冥冥中有一种力量,让她们彼此靠近,昭示着她们还有未尽的缘?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顺其自然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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