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像一把细密的冰梳,贴着后颈轻轻掠过,便梳落了最后一丝暖意。站在十字路口等红绿灯的须臾,竟生出足底生根的错觉——寒意正顺着裤管蜿蜒而上,将每寸关节都镀上薄霜。行道树的残叶在风中簌簌发抖,连天际线也蜷缩成灰白的茧,整座城市像被装进了巨大的冰晶镇纸。
我裹紧去年才启封的羽绒服,听见拉链与北风的私语。机车掠过街道时,寒流趁机掀起衣角,往肋骨间塞进几片透明的刀刃。这才惊觉冬衣早已不是层层叠叠的铠甲,倒像件不合时宜的戏服——秋衣在织物间局促地缩成团,秋裤还躺在衣柜深处,隔着时光与樟脑香做着春秋大梦。
岭南的冬天总带着三分矜持。衣柜里那些毛呢与羊绒,像等待戈多似的等不来登场时刻。偶尔的寒潮倒成了稀客,惹得人们捧着热茶小题大做。翻看气象预报时哑然失笑,零上八度的低温在北方友人眼中,不过是深秋的余韵。
寒气漫上窗棂,在玻璃上勾勒抽象画。笔尖悬在纸面迟迟不肯落下,思绪像冻在琥珀里的飞虫。那些欲说还休的辞藻,此刻都化作白雾消散在空气里。索性任墨迹顺着寒流游走,写下最直白的体感:冷是液态的寂静,是时空的褶皱,是季节寄来的空白信笺。
原来真正的严寒不止冻结江河,还能冻住所有修辞,只剩下最原始的温度在纸页上洇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