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转凉,又转温。白天的城中村并不热闹,临街小商铺的人们坐着,斜靠着聊天,也有老人在小巷旁的空地懒洋洋地晒太阳。外卖员偶尔呼啸而过,电动车插空钻过,加速疾驰。这是偏城郊的城中村,房租低廉,卫生差,住着很多穷人。太阳升起落下,路旁眯眼的老人也曾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世界上充满了这种循环。我不由得为自己的老去而感到焦虑。
上周五,我乘坐几站公交来到附近的一座山。山在二环路,离城市的中央cbd大约十公里,周围有着几所不知名的学院。山不高,但风景秀丽。开发设施不够完善,但是幽静。周五下午三点的二环路车流稀少。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离开人群,在城市边缘探寻绝美风景。这是座公园,叫xx山公园。走过宽大的石砌的牌,踏上了一条木质步行道,开始上山。我无意小学作文似地描述山上到底如何样子,大概就是石头台阶,两旁树木茂密。几座低矮100多米的山峰连绵,穿行中路过几个休息的平台。到第三个山峰顶有一座战役纪念碑和废弃的防空洞。
电气设计工作我干地意兴阑珊,每天八个小时我也巴不得早点下班,可以说难以忍受。尽管还没有开始担负工作,实习摸索学习的阶段我也并不适应。我不清楚到底是不喜欢按时上下班还是不喜欢这个行业。在山中台阶上漫步,脑海充满着对过往的回忆和思索。登上观景平台,胳臂承载了栏杆上,二环路旁的大厦、住宅、教学楼都尽收眼底。不同于其他城市的二环和这所城市的其他二环,这里已是远离市中心,因此令我感到些许压抑感的大厦不多,在我视野中只有一座。
已是多年没有爬山。多年前,母亲总带着我爬山。这座城市的许多山峰都爬过,知名的那几座更是多次爬。以前的我爬的快,往往先于母亲登上顶峰,一个人趴在栏杆上欣赏城景。不知当年母亲趁着休息日带我爬山是否有着锻炼我身体情操的考虑,但是一般人是不会如此频率地爬山的。身体上的锻炼我不知有多少,总之感受不明显。但少年时期爬山对我的心灵改变很多,当然我认为是正向的。不知如何描述地太清楚,这种户外运动满足了那个阶段的基本需求,让我在学校中的交往学习都充斥着一种昂扬快乐的氛围,情绪几乎不会陷于低估,总是能发现开心事。这也是我早年在学校里的成功的一个原因。不仅学业好,而且同学老师关系都相当融洽。我经常会想到那时,应该是带有怀念的意味。其实,我明白我怀念的并不是过去,过去的时光在记忆的滤镜下被过度美化而失真。我真正想得到的是那个理想化的近乎无所不能的自己。我无法接受现在的自己,至少潜意识里没有认同。人并不是无所不能的,这是如此显而易见的废话,但,潜意识我总会不加控制地向往那个理想的自我,一切事情游刃有余,仿佛从不会痛苦彷徨迷茫。实际上哪怕是最春风得意时的我也是会迷茫,会彷徨,会失败,会懒散,面对困难会手足无措。这些看起来如此简单的道理,我以前从未真正意识到。
其实近几个月我真正感到踏实开心的时光是在景区兼职的那几天,短短不到一周。身体上很疲惫,但是工作简单,不需要动脑子,同事都是年纪小或相仿的年轻人。真正凭自己的双手赚到钱,总是摆脱吃人嘴软的不适感,也增添了一份信心。
登上最大的观景平台,这矗立着一座战役纪念碑。建国前1947年的战役碑透着沧桑和历史的宁静感。80年前的宏大叙事一时掩盖了我的渺小的人生里的坎坷迷茫,带给了我一点宽慰。看向无垠蓝天,这人世间,有多少人似我般怀才不遇,才能被淹没在人海中,蝇营狗苟一辈子,埋入黄泉?中国现行的教育体制,必然会扼杀很多高智商的人的才能,尤其是在北方。可是书中告诉我,大浪淘沙,人才总会如金子般发光,总能跳脱出环境。陈吉宁,清华环境系八几年的团支部书记,在中国无论是高考还是本科都混的学业人际俱佳,出类拔萃。在英国帝国理工的五年却连副研究员没评上,仅有的一篇论文还是博士毕业论文。回国后踏入仕途,再次一飞冲天。环境对人有着决定性的作用,倘若他继续在英国发展,政治上肯定不可能有任何建树,英国的政治远远不同于中国。学术上穷尽一生也大概是个研究员。回到中国,却能笑傲众生,有朝一日登顶。环境,这里更多是体制,文化,对人的发展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这里必须澄清,89年后七八成的公派留学生都不会回来,这有数据可以查证。不回国当年是常态,而陈吉宁一开始也是做着不回国的打算的。也就是说,若无邀请和他的选择,他本来的在英国的人生正如前述可以预见。
但,我等凡夫俗子,芸芸众生。学习上开悟较晚,或者压根没有开悟,在高考一轮早已望人项背,被甩开十万八千里。谈及日后的奋斗发展,又怎会对别人感同身受,深刻理解呢?高考是个门槛,门槛之外,无数双期待的饱含热泪的悔恨的望眼欲穿的眼睛注视门槛之内。在这一刻,人这一物种,黄种人这一亚种,被严格地打上了等级的标签。退一步,高考的合理性让我们都能从事自己能力内的职业,每个人可以安之若素,干好本职,对社会有益。有个美国人通过警察职业的初步考试,却在复试的智商测试中被告知由于智商高于录用标准而被拒绝录用,原因是高智商的人很快会对警察这一工作感到厌倦。能力与工作的匹配有着如此的合理性,自不言说。中国的体制工作有多少是并不需要高智商和高知识的呢?我未经实事,才疏学浅,只觉得很多很多工作不需要高智商和高知识,体制内的铁饭碗养活了庸碌之辈,也扼杀了才能之士。
我也许有时偏激,悲观,我总觉得人在高考之后就很大区别了。对于绝大多数普通人来讲,高考的失利可以用后来的努力弥补,甚至超越。但是对于陈吉宁类的精英,高考只是个门槛。这是何意?意思是这是最简单的准入许可,你如果连这个都做不到,后面的发展免谈。尽管理性告诉我,绝大多数人都是前者,但如此残酷的现实却依然刀割一般使我心痛。
冬日的阳光洒在城市的街道,大学操场空无一人,写字楼里挤满着打工人。山坡间的沥青路,一对中年夫妻走过。他们的表情似乎没有悲喜,有着的是走在幽静秀美的山间小路的平静。他们年轻时有没有这那的未曾实现的理想?最终是实现还是妥协?应该没有第三条路吧。其实放下也是一种妥协,一个借口罢了。人生不得意者,十之八九。相比乱世,衣食无忧地品尝着平淡的幸福,走完一生,似乎也是好的结局。我默默踏上归途,实际上我并没有想明白,想通了一个问题还会总有下一个问题,无穷无尽。正如下山的我又遇到了上山的人,他们说笑着,对未曾踏入的路途抱有美好的期待。
我总是担心自己又陷入了多想的陷阱,是否该提议自己做点实事呢?骨子里我并不觉得后者对前者错。我是在说废话吗?既是,又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