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争吵

尽管极其不愿意，但是照顾老张的事依然落在了芹芹的头上，她本来还在小产里，但是她不能马上就有工作，所以她无力地接受了这残忍的结果，至少目前只能这样。医院离家不算远，只有半个小时的路程，白天芹芹在家做了饭，给老张送去，并留在那里照顾老张，到了晚上她才能松了一口气，她的确是累得散了架了，尤其是她还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事，她就像一只温室里的花儿，还没长大，却一下子被丢在荒野里，任凭风吹雨打。她完全不像样子了，整天挂着愁容，当她走到菜市场的时候，混在一群中年妇女里，就完全找不出她了。

到了周末便是天骏去照顾老张，天骏也不刮胡子了，头发也不理了，只皮肤还是那么白，高高的身体耷着个脑袋，就像一根长长的竹竿上面绑着个焉了的气球。芹芹的改变，使天骏本来沉痛的心受到了更大的痛苦，有时天骏怜爱她，迁就她，有时天骏在心里又埋怨起她，他自认为他和他的家并没有亏待过她，但是她现在却像很不情愿的样子。这样的想法虽然没有表现在言语里，但是却慢慢地使天骏在态度上发生了改变，他有时看上去是那么不近情理，甚至板着脸，就好像芹芹做错了一样，这就让芹芹更觉得委屈和恼火。

周四的一天，天骏回来，见芹芹在家，锅里没有饭。天骏觉得有些纳闷，因为每天晚上芹芹会提前把饭做好，有时天骏回来得比较早，他们就吃了饭再一起给老张送去，有时天骏回来得晚，芹芹就先把饭送去，再回来和天骏一起吃。看着冷冷的灶，显然芹芹还没有做饭。

“芹芹，你还没做饭吗？”天骏压着气很不乐意地问。

“你回来就你做啊，我一天累死了。”芹芹很不高兴地说。

天骏立刻火上了来，“你累你就不做了吗？爸也没送饭去是吧？”

“你发什么火，你做了饭，我们再一起送去，一直不都是这样吗？”芹芹也生起气来。

“我做饭，我说了，周末我做，今天呢，才周四，你就不能做吗？”天骏越说声音越大，“你是不是不想照顾我爸了，是不是觉得跟着我拖累你了？”

“你怎么能这样说话，我没照顾你爸吗？每天是谁给你爸又做饭又送的，这么热的天，我才流了产，你关心我了吗？”芹芹越说越委屈，“你说今天星期四，我以为，我以为今天是星期五……”说着芹芹大哭起来。

天骏知道错怪芹芹了，脸色和语气都软和了下来，“那，那，我去做饭，做了我们一起给爸送去。”

芹芹也不再争执，不过还抽搭着掉着泪。

做好了饭，两人吃过了，一起来到医院，此时，老张手脚也能活动了，不过还不能下床，也能说话，只是有些含糊。老张看着天骏和芹芹，眼神里流露出悲伤，或许是病痛的缘故。天骏给老张小心翼翼地喂着饭，每喂一口都会先吹一会，看上去他是那么一个孝子。

老张的鼻子一酸，眼睛潮湿着，心像针扎一样地痛，他几乎要哭出来，他的嘴唇哆嗦着，只吃了半碗，含含糊糊地说了两个子“回去”。

他本来想一死了之，可是死神并没有接纳他，老李的死和孙子的流产给他造成了很大的打击，他觉得他的一生都不值得了，他的那些苦，那些累，都没有了意义，可是现在他看到他的儿子，那么贴心地服侍着他，他觉得他是错怪他儿子了，更何况他的儿子并没有做出那样的事来，他不过是看到了别人的葬礼，就产生了错误的想法。而现在他躺着，什么都不能做，还拖累了儿子，他觉得自己罪大恶极了，还不如就死了，一了百了，可是他还活着……

天骏和芹芹到了家，两人并肩坐着，默默无语，但是眼神里已是一汪柔情，天骏把芹芹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里，说：“辛苦你了，老婆。”

芹芹没有说话，把头靠在天骏的肩上，片刻，抬起头来，柔柔地说：“你说，爸这个病，公司会不会给赔偿？”

天骏看着芹芹，他像是很喜欢这个想法，他的眼里射出光来，但很快又黯然下来，他怅然地说：“不会吧，这个又不是工伤，要是工伤，倒是会赔偿的。”天骏盯着茶几，眼睛一动不动，片刻，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不是工伤，那会不会有什么补偿，就像慰问这种的？”芹芹又问。

“嗯……，应该没有，哪个公司会主动拿钱出来？”话这么说，天骏心里却产生了希望，末了，他又补上一句，“哪有这么好的事？”

“问一下呢，万一要有呢？”芹芹显然不甘心。

一阵沉默，天骏没有说话，但是他在思索着芹芹的话，半晌，他摸着芹芹的脸，疼爱地说，“睡吧，你看你都廋了。”

（12《意外》持续更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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