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644年,大明崇祯十七年,建立大顺的农民起义军领袖李自成攻入北京。大明最后一个皇帝朱由检选择自杀殉国,最终于煤山自缢。
临死时崇祯皇帝写下一篇著名的遗诏:
朕自登极十七年,虽朕薄德匪躬,上干天怒,致逆贼直逼京师,然皆诸臣之误朕也。朕死,无面目见祖宗于地下,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朕尸,勿伤百姓一人。
纵然明王朝灭亡有其客观的历史规律,再加上前几任皇帝的昏庸腐败,大明已成积重难返之势。然而作为亡国之君的朱由检终究是难辞其咎,并不是他自己说的“诸臣误朕”的原因。
他的很多为政措施甚至加快了明朝的灭亡脚步。
在中国历史上,亡国之君大多与“昏庸”、“荒淫”、“暴虐”等词汇联系在一起。然而,明朝的崇祯皇帝朱由检,却是一个独特的例外。他勤政到近乎自虐,节俭到不近人情,最终却依然无法挽回帝国的倾覆。
如果仅从个人品德和工作态度来看,崇祯几乎符合儒家文化对“明君”的很多想象,但为何极致的个人努力,换来的却是彻底的失败?
关键不在于是否勤政节俭,而在于执政水平。
朱由检本来与皇位继承权无缘,他的父亲是万历皇帝朱翊钧的长子朱常洛,上面还有一个哥哥朱由校。直到万历皇帝在位快三十年的时候,因为母亲卑微的出身,一直不受宠的朱常洛才被立为太子。
朱翊钧死后,多年媳妇熬成婆的朱常洛当上了皇帝,开始无所顾忌地放飞自我,释放多年来的困苦压抑。这样做的结果就是,仅仅一个月后,朱常洛就暴毙而亡。
典型的暴发户心态,享不了多少福分。
这个时候,朱常洛的长子朱由校才十六岁,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当太子,就被群臣拥立为新的皇帝。父亲多年受冷落,掌权不久后又早亡,朱由校和朱由检两兄弟基本在小时候没有接受过什么系统的皇家教育。
什么为君之道,什么帝王之术,跟天方夜谭差不多。
朱由校还是历史上有名的“木匠皇帝”,他的木工活可比政治水平强得多。七年以后,没有皇子的朱由校病死,皇位就这样落到了弟弟朱由检的头上。
朱由检刚登上皇位的时候,还是很有一番作为的。先是逮捕了一直以来为祸朝纲的魏忠贤,一举铲除阉党势力。而且他勤于政事,“鸡鸣而起、夜分不寐”,一改从他爷爷朱翊钧以来,明朝皇帝常年幽居深宫不上朝理政的行径。
然而,好的开头并没有成为他成功的基石。
朱由检的执政水平主要被两个因素所限制,一个是性格,另一个就是用人。
少年即位,一心想匡扶大明江山的朱由检性格十分急躁多疑,同时又有着年轻人的自负和善变。
在他十七年的皇帝生涯中,光内阁首辅就换了十九任,可以说基本是一年一换。内阁里前后有五十多位阁臣,也堪称整个明朝最爱换内阁的皇帝了。
朱由检刚上任时,由于不熟悉朝政,在挑选辅政的阁臣时,竟然是用抓阄的方法。长期以来,他也无法对大臣建立基本的信任。除了换阁臣,还有就是杀武将,其中最有名的就是立下赫赫战功的袁崇焕了。
多次在辽东取得大捷、甚至让努尔哈赤送命的袁崇焕,在北京城下再次战胜皇太极成功勤王后,结果被登基不过两年的朱由检听信谗言下了狱。最终定了“通敌叛国”的罪名以磔(zhé)刑残忍处死,也就是传说中的凌迟处死。
袁崇焕死后,朱由检还将其头颅砍下,用来“传示九边”,等于是所有为帝国守边疆的武将们都亲眼看到了袁崇焕精忠报国的下场。
谁还能从内心里真正认可自己为朱由检继续卖命的价值呢?辽东从此彻底一蹶不振,防线从宁远、锦州一步步退到山海关。
文臣武将,朱由检两手都没抓住。用人方面的低能导致国家政策极端不稳定,朝臣人人自危,无法形成长期有效的治国方略。
在他的朝廷里,官员们如同在刀尖上跳舞,人人自危。大家的首要任务不是解决问题,而是如何揣测圣意、逃避责任。整个官僚体系在无尽的猜忌和内耗中走向瘫痪。
十多年间,朱由检始终无法建立一个有凝聚力、有执行力的团队,反而不断自毁长城。
偏偏他又是个喜好折腾的人。王朝走到末期,就像一个重症病人,可以用一些平缓的药让他慢慢恢复,就算苟延残喘也可以将生命延长。
但是如果非要用猛药除疴,那虚弱的病人只会死得更快。
治国更是如此。治大国如烹小鲜,要的就是稳定和耐心。
但对待晚明内忧外患的困局,朱由检却选择了下猛药。内阁首辅短时间没有政绩,我就换,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袁崇焕说“五年平辽”,那皇太极咋还跑到了北京城下?那就杀!没了袁崇焕,还有祖大寿、洪承畴、吴三桂。
急躁的朱由检想尽快剿灭流寇,腾出手来应对辽东危局。但从没有抓住农民起义的根源性矛盾是民生凋敝,朝廷赋税太多而农民却失去土地,不造反也没活路。
但是在打得李自成、张献忠等部还剩下十几个人无奈乞降的时候,朱由检竟然选择放过。多年之功,毁于一旦。
你当造反是过家家?那些为朝廷战死的官兵们又是为了啥?
农民军降而复叛,叛又复降,不断钻大明朝的空子,始终难以平定。
习惯性失败后,朱由检从不承认自己的决策失误,总是将责任推给下属,光兵部尚书就杀了7个。这彻底堵塞了军事上的纠错机制,农民军一波未平、一波则又起。
明末的一个个猛将也大多消耗在与农民起义军为战的汪洋大海里。
一步一步的昏招,最终耗死了大明。
一个能力不强的领导者,如果非要“折腾”,他每出一个新主意,每进行一次人事变动,都可能因为其认知局限和判断力不足而引发更大的混乱,加速失败。
相反,如果他能够“萧规曹随”,维持系统相对的稳定运行,反而可能依靠系统本身的惯性和平稳度过危险期。
历史上的汉惠帝、宋仁宗在某种程度上就是“不折腾”的受益者,在已有的规则和政策中谨小慎微,才有了后世的繁荣。
如果举一个相反的例子,还是大明朝的皇帝——朱允炆,这位善于折腾的平庸皇帝最终逼反了叔叔朱棣,丢了江山,人也不知所踪。
朱由检的失败警示着领导者们,建立一个基于信任和授权的团队,远比事必躬亲重要。千万不要指望自己是全能的天才。
领导者还必须有担当,不能有大的性格缺陷。成功时功劳归团队,失败时责任归自己。干事业不能急躁,处于守势就别瞎折腾。只有这样才能获得真正的追随,才能有人才愿意为你效力。
朱由检是一个悲情的勤奋者,也是一个失败的领导者。他的故事深刻地警示后来人:方向远比速度重要,智慧远比勤奋重要,用人远比做事重要,担责远比揽权重要。
朱由检如果能明白这个道理,明朝的国运或许会是另一番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