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原【第02为政篇第06章】
孟武伯问孝。子曰:“父母唯其疾之忧。”
【杨伯峻译文】孟武伯问孝,孔子说:“关心父母的健康。”
【钱穆译文】孟武伯问:“怎样是孝道?”先生说:“让你的父母只忧虑你的疾病。”
【李泽厚译文】孟武子问如何是孝?孔子说:“使父母只担心子女的疾病。”
【注】三大家基本情况:杨伯峻——代表老式的考据,更多文言文解释的传统视角;钱穆——代表台湾最高水平,更多历史学家和宋明理学的视角;李泽厚——代表大陆最高水平,更多哲学家和五四西学的视角。
【游梦僧直译】孟武伯问孝。孔子说:“父母唯有子女疾病之忧,(别无他忧)。”
【游梦僧意译】孟武伯问如何行孝。孔子说:“为人子者能做到父母唯有子女疾病之忧。除此非人力所能左右的疾病外,其他什么都不用父母操心,这就是孝。”
【详解】《孟子》云:“守孰为大?守身为大。”,又《孝经·开宗明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所以,行孝的实操性操作,圣人以保护身体为先,故此章排在所有实操性行孝的首位。
孟武伯,姓仲孙,名彘(音zhì),春秋时期鲁国大夫,谥号“武”。孟子的五世祖。上一篇文章中,咱提到“孟懿子问孝”,此章的子武伯就是孟懿子的儿子。从父到子的问孝排序,也算是《论语》如此排序的理由之一。
题外话:孔子弟子中的父子兵有三对,刚才说的孟懿子和孟武伯是一对;曾皙和曾参一对;颜路和颜渊一对。六人在《论语》中都有“戏份”,且戏份是一对比一对多。
鲁哀公二十七年春,季康子卒。夏,哀公患三桓,将欲因诸侯以劫之,三桓亦患公作难,故君臣多间。公游于陵阪,遇孟武伯于街,曰:“请问余及死乎?”对曰:“不知也。”公欲以越伐三桓。八月,哀公如陉氏。三桓攻公,公奔于卫,去如邹,遂如越。国人迎哀公复归,卒于有山氏。
上面古文,可能有些读者读不懂,关键意思就是:当是时,鲁国三桓(鲁国公族季孙氏、叔孙氏、孟孙氏)权势极大,其中,孟武伯即属“孟孙氏家族”,与君王鲁哀公形成水火难容之势,哀公和孟武伯几乎要街头斗殴了。最终燃起战火,鲁哀公败走卫国。
孔子对弟子因材施教,孟武伯来问孝,孔子以“父母唯其疾之忧”来回答,其中有何深意?咱下面来探讨一下。
《玉篇》唯,独也。用现代的白话文来说,就是“只、仅”。此处解读为“独有、唯有”。
其,指示代词,指是的行孝的主体:子女。
《说文解字》疾,病也。
皇侃《论语集解义疏》有云:其,其人子也。言人子欲常敬慎自居,不为非法,横使父母忧也。若己身有疾,唯此一条非人所及,可测尊者忧耳,唯其疾之忧也。
南宋朱子《论语集注》云:人子能使父母不以其陷于不义为忧,而独以其疾为忧,乃可谓孝。
三国魏何晏《论语注疏》曰:此章言孝子不妄为非也。武伯,懿子之仲孙彘也,问于夫子为孝之道。夫子答之曰:“子事父母,唯其疾病然后可使父母忧之,疾病之外,不得妄为非法,贻忧于父母也。”
以上三位文学大佬的意思,本僧简单总结:作为人子的,别瞎搞,就是最大的孝,但疾病不是人子所能左右的,所以,父母疼爱子女,为此担忧,作为子女是无能为力,只能是《星语心愿》里的歌词:“眼睁睁地看着你,却无能为力”。
父母最担心的,不是你在外面能不能赚大钱、做大事,而是担忧你在外多管闲事、惹事生非,做非法非道之事,以致招祸上身、伤及身家性命。
若果为人子的你,素日平和谨慎、与人为善,遵纪守法,父母自不会有以上的忧虑。但疾病则非人所能左右之事,父母忧之,咱也无能为力,只能是多加注意。
以上,是咱平民百姓父母之忧。但对于孟武伯这种权倾一时的重臣家庭,意义就不一样了。其来向孔子问孝,孔子以“父母唯其疾之忧”,意义就更大了。
孟武伯的孟孙氏家族,是鲁国的三桓之一。三桓家族,势力之大,足以与君王争权开战,最后能把鲁哀公都赶出鲁国的。
孟武伯是孟孙氏家族的坐庄老大,孔子的意思就是:“你呀,这个黑帮老大。好好谨守礼制,不要犯上作乱,免得引来杀身,甚至灭族之祸。免却父母的忧虑,让他们最多担忧你无法左右的疾病,就是最大的孝了。”
看,圣人教导弟子,仍然是量体裁衣、辨证施治的。
本僧再啰嗦几句:为何子女行孝,以保护好自己身体重要呢?毛泽东同志说过:“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本钱没有了,拿什么革命呢?”同样,身体也是行孝的本钱,身体搞残搞跨了,还怎么行孝?
身体搞残了,轻者不能自理,只怕不但不能行孝,反累父母来照顾你了,岂不惭愧;重者,不能育后,《孟子·离娄上》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搞得不好,白头人送黑发人,父母老无所依,岂不罪大。
故现代之为人子行孝,谨慎为人,不惹事生非;稳重处事,不冲动行事;遇事淡定,不跳楼轻生。
用《论语》中孔子的一句话就是:(勿为)一朝之忿,忘其身,以及其亲。
使父母唯忧子女的疾病,而不用担忧其他任何事,要做到这,实在是太难:子女懒惰,担忧你无法自立;性格冲动,担忧你惹事;性格懦弱,担忧你被人欺负……
是故,要使父母无忧,子女行孝,任重而道远也。
此章所解,单独而观之,莫名其妙。这只是行孝的其中一条,理解时,需要结合“孔子论孝”的其他章节,就知其理顺言通。孔子对弟子实行因材施教,对其所问,回答的内容,通常只是“一面之辞”。《论语》的结构多是如此,所以需要注意。
再者,解读《论语》,需要理解相关的历史背景和人物生平,方能领会其本义。
再再者,也就是最重要的,就是得要结合上下文理解,但现在通行的《论语》,各章节次序是乱的,就得要重要排序解读,方能知上下而得其义,而本僧的《拼图解论语》正致力于此。
诚如本僧所引用的杨钱李三老所解,分为两大完全相反的解译,一者解读为“(子女)关心父母的健康”;一者又解读为“让父母只担忧子女的疾病”。其实,写《论语》的人,早知道后人会有这样的误读,所以用了另一章节紧随其后,以明确这一章到底说的是什么。
那所谓的“另一章”是哪一章呢?答案在本僧的下一篇文章,敬请继续关注游梦僧之《拼图解论语》,谢谢。
【第02为政篇第06原文】孟武伯问孝。子曰:“父母唯其疾之忧。”
【游梦僧直译】孟武伯问孝。孔子说:“父母唯有子女疾病之忧,(别无他忧)。”
【游梦僧意译】孟武伯问如何行孝。孔子说:“为人子者能做到父母唯有子女疾病之忧。除此非人力所能左右的疾病外,其他什么都不用父母操心,这就是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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