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渡过面前这条河，就进入了吴国境内。

椒邱祈跳下马，望望对面，牵马朝渡口走去。

刺杀公子庆忌前，吴王阖闾要见他，而且是单独接见。

椒邱祈清楚，吴王是想看看自己值不值他开出的价码，他的能力吴王还没有能证明。

没有亲眼看见，无论举荐的人说得怎样天花乱坠，终究是怀疑。

起风了，河水一浪接一浪地拍打着堤岸，激起的水花洒在他的身上，马的身上。

渡口到了。

“牵我的马到避风处，让它喝点水。”椒邱祈吩咐摆渡的。

“不行。马会被河神吃去的！”摆渡人阻止。

“什么？河神会吃马！笑话！”椒邱祈哈哈大笑说。

“是真的，只要有马喝这里的水，没有不被河神吃去的。”摆渡的说，“我在这里几十年了，没有例外。”

见摆渡的不肯，椒邱祈便要自己牵马饮水。

“是真的！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摆渡的急忙相劝。

“哼！如果是那样，我就让河神付出代价！”椒邱祈厉声说。

椒邱祈是谁，今天就要让你们吴人见见。椒邱祈有了自己的想法。

马正低头饮水。

突然，波涛翻滚，浪花涌起千丈，瞬间就不见了马的踪影。

椒邱祈一愣，遂即抽剑越入水中。

摆渡的和乘舟客们都大张嘴巴，直愣愣的盯着水面。空气中是死一般的静寂。

风更大了。水面除了浮起又陷下的逐渐远去的暗影，浪反而不激烈了。

二

太阳升起三次，又落下三次。

等太阳再次升起时，椒邱祈已经站在摆渡船上，提着剑。只是一只眼睛不见了，右臂低垂着。

他，椒邱祈依然是精神抖擞，好像刚来的客人一样自如。

椒邱祈还没有到吴国都城，他与河神搏斗，斩杀河神的事，已经像风一样把都城刮了一个遍。

这一夜，吴王阖闾经历了春宵苦短日高起的安稳和舒适。

朋友死了，椒邱祈是冲着吊丧来的。门面还是要走走的，师出无名的事，知道厉害关系的人谁都不会做。

伴君如伴虎。君王大都是多疑的，椒邱祈的勇猛吴王知道了，可是，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吴王也清楚了。

公子庆忌，那可也是一个身如铁，走似风，空中抓鸟，林里捉兽的主。

椒邱祈现在行不行？一夜高卧的吴王阖闾犯疑了。

三

丧宴上。

椒邱祈位列主宾，目不斜视，对来吊宾客不屑一顾，一副目中无人的姿态。喝酒就自己吃，吃菜就自己夹，狂笑就自己拍桌子。

大家都拱手相让，目送自己的敬仰。

吴中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此时，惹怒了一个五尺身材，腰不够一束的勇士——要离。

要离站起身，指着椒邱祈大声呵斥：“你以为你有能耐，你有什么能耐！马被河神拖去，你不能追回；与河神搏斗，你伤身毁睛；肢体残缺还自以为是，你有什么可以自傲！”

椒邱祈听罢，垂着头，默默起身离去。

四

要离回到家，对妻子说：“今晚有人来杀我，不要闭门，你安心睡觉。”

月牙挂在空中，台阶泛起露水。要离静坐在窗前，静静等待。

一把剑抵在要离的脖子。椒邱祈来了。

“你，知道今天是你的死期吗？当众辱骂我的人，都必须死！”椒邱祈狠狠地说道。

要离很淡定，缓缓地答：“你以为你和河神搏斗很有能耐，其实，你内心的定力还是差远了。”

椒邱祈冷笑一声，把剑又推了一下。要离脖颈的血已经渗出。

屋外树枝上的什么鸟，“呀！”的一声，扑愣愣飞走了，树枝颤抖，空气波动。

屋里的人静静的，好像都被屋外惊动，又好像没有变化。

“你必须死！我不能让有人阻碍我前行。”椒邱祈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

哈，哈哈，哈哈哈……。要离的笑声惊呆了椒邱祈。

没有等椒邱祈的反应，要离痛斥说：“你妄愧勇士！今天我羞辱你，你不敢反抗；今夜你进我家，你不敢发声；剑放到我脖子，你不敢动手。你有何面目，去完成你以为的重任！

椒邱祈一愣，剑哐当一声掉落地上

“明白了！我明白了！”椒邱祈颓丧地长叹一声，“有你，我知足了！”遂投柱而亡。

知己！很多是确认过眼神的验证码。

五

庆忌在外招纳死士，收集人马。这颗导弹随时都可能发射过来。

吴王阖闾坐在宫殿，一点都不能安定。伍子胥在说出兵为自己复仇的事。

“公子庆忌在外，让我怎么分心去帮你复仇？除掉了公子庆忌，我就能心无旁骛地帮你出兵了。吴王说。

伍子胥知道，帮助吴王阖闾坐上了王位，但是百密一疏，公子庆忌逃走了，隐患并没有清理干净。

现在，椒邱祈这样死了。伍子胥懂得吴王的心思。

“见见要离吧！他能行！”伍子胥在说。

“能行？他手无缚鸡之力，肩不能抗，腿不能奔，只有一张嘴皮，你说他能行。不要说笑了吧！”吴王不信。

“椒邱祈死在他手上，还是有点能耐！在吴国死了人，也应该有个说法。”伍子胥坚持。

“把他带来，椒邱祈怎么就死了？”吴王有了点精神。

要离一身布衣，嚼着一粒蚕豆，喝一口不烈的酒。他在等。

六

椒邱祈死了！很多人不认可他的死，或者根本不知道他为什么死。

可是，他就是这样死了。老百姓都知道好死不如赖活着，可是，椒邱祈是这样的好死了。

没有一丝波澜，整个的吴国都在过着自己的生活。

要离再端起酒一饮而尽时，吴王要问罪了。斩杀河神的勇士，死在一个无论什么人的家里，都需要说点什么。

过程是这样的简单！吴王阖闾都怀疑椒邱祈了：成大事者，这样的没有定力、心力、决断力。他是自杀，和要离还真的挂不上什么！

“要离，椒邱祈作为一勇士，来咱们国家，这，这，这怎么说？”吴王开脱。

要离笑笑，看看吴王阖闾，“他，自己死！断我一臂，可以报偿了！他，椒邱祈勇士，什么勇士？勇士靠的是随机应变，是蛮力吗？！”

吴王大惊！专诸的事又一幕一幕浮现出来，他不能自已。

屏退左右。吴王执手要离，江东子弟多才俊，名不虚已！

要离下牢，择日处斩；其妻知而不报，焚之。

七

伍子胥看着要离冤屈，很有意的打通看守。要离就得便逃脱，直奔庆忌。

一个五短身材，手不堪提，足不能奔的人。庆忌看看，怎么都没有放在心上。庆忌的大业是复国。

消息传来，传来，传来 。要离平民一个，没有背景，没有实业，没有资产。要离，他没有一点点的作用，就是因椒邱祈扯上关系。

庆忌放心了。吴王更放心。要离因残疾无能不离庆忌左右，饮食起居非要离不可。

八

多时相处，庆忌已经多听要离之言。而且要离的建言，庆忌已经多有得手。攻占都城好像已是指日可待。

“吴王阖闾好像已经病如膏肓，现在人心向背，直指都城，终成大业，机不可失。”要离把听闻到的说。

庆忌笑笑，不急，“欲成事者，先破心贼！”

第二天，庆忌带要离上船，哈哈大笑说，“直捣黄龙，今遂我愿。”你的冤屈要报了！

要离一板一眼，执手庆忌身边。右手垂落，左手握矛。满眼都是感激，满眼都是泪水。

起风了。

庆忌要看波澜翻滚。

要离便陪伴着步入船头。依然是一手执矛，一手低垂，紧随左右，不离不弃。

突然。风一个旋转，要离就势也一个旋转，借风力，顺势把矛刺入庆忌的心脏。

庆忌笑着，把要离掂起来又放下，掂起来又放下，掂起来又放下，如此得几番。然后告诫手下的说，“放了他！你们都去吧！就这样，也好！”

九

吴王阖闾帮伍子胥复了仇。

伍子胥死后，又看着越王勾践灭了吴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