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八达不解地看着吴岳:“也没人欺负你吧?”
吴岳不接石八达的话茬,兀自说自己的:“我不想欺负别人,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我只想强大起来。只有自己强大起来了,别人才会拿你当盘菜。老鹰起飞,要有个高处,没有高处,飞不远。没人会去帮一个毫无价值的人,你想混成气候,必须好好经营自己。就算你跌入了谷底,也要有与人交换的筹码……”
“你这都是在哪儿学的呀。”
“人生哲理。”
“你是不是拿叶豪当了老鹰的高处呢?”
吴岳皱皱眉头,站住,扭头看着石八达,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石八达冲吴岳耸耸肩膀:“不对?”
吴岳捻捻手指:“我说的高处,是这个。”
石八达忽然觉得吴岳变了,变得跟马一立一样喜欢钱,可他没有想到,钱害了吴岳,也毁了自己的前半生。
一天晚上,石八达和吴岳在海边吹海风,叶豪来了。
叶豪递给石八达和吴岳两沓钱,笑称“扶贫”。然后对吴岳说,汤山放出风来,他给自己两个月的时间,两个月之后,吴岳不死,他自己把头割下来。
吴岳不说话,歪头看着石八达。
石八达说,听兔子叫,还不种豆子了呢,让他吹。
叶豪叮嘱吴岳和石八达,防备点儿汤山,也防备点儿汤海。汤山因为惹了众怒,不去菜市场了,汤海躲在外地。一旦兄弟俩汇合,会闹个天翻地覆的。
石八达有点儿忐忑,吴岳嗤之以鼻:“让他死呗。”
马波上班了。据说是马一立拿着钱去找了幸福里派出所所长“郑大胡子”,马波去派出所当了一名户籍警。
那个年代,没有公务员这一说。现在,一个初中没毕业的人想当警察是一件比登天还难的事情。但那个年代不同,不同到现在的年轻人无法理解。
那个年代,不管是初中毕业还是高中毕业,只要满了十六周岁,劳动局就给安排工作。
更令当今年轻人无法想象的是,现在的那些在平民子女的眼中属于可望而不可即的单位并不吃香。比如,石八达的一个同学高中毕业被分配到了银行,他不去,非要去纺织厂当工人,因为工人工资高,“劳动人民当家作主”。还有一位同学被分配到了电力公司,不去,去了百货商店站柜台。更神奇的是,一个女同学被分配到了税务局,也不去,非要去糕点厂做糕点。现在这些单位,年轻人削尖了脑袋也别想进去,那些工作不是给我们平民子弟准备的。
老石曾想等石八达高中毕业,就找方卫东说说,看能不能让儿子去当个警察,想想儿子的德行,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在老石的眼里,警察这个职业好是好,但不如当工人工资高。
说那个年代的人思想封建也有道理。比如现在你在路上夸一个姑娘长得漂亮,一般会得到一句“谢谢”。那个年代你要是在大街上夸一个姑娘长得漂亮,会得来一句“流氓”,弄不好会被过路群众当成真流氓给胖揍一顿。路上摔倒的老人敢扶,借钱不用打借条,凭的是交情。
那个年代的人也不像现在的人这样过得这么战战兢兢。老人摔倒不敢扶就不提了,网上说句“负能量”的话都怕被人喊去喝茶,谁敢“造次”?
不过也有明白人,老人不敢扶、小偷不敢抓,却敢拿U型锁把人打死,嚷着要灭了岛国,因为安全。
现在的小偷都“起闯”起来了,没人敢惹。那个年代,经常有小偷被人在公交车或者集市上痛殴……
这些咱就不说了,万一封贴,书友兄弟会骂我“死太监”的。咱接着上文往下说。
那几天,马一立不再躲着吴岳了,因为吴岳对他颇为尊重,也不在他跟前提他给汤海当跟班和他巴结大潮的事儿了。
有一次,石八达问马一立,那阵子你躲着吴岳,是不是怕他提马波和汤海的事儿?
马一立的脸红得像关公:“他俩什么事儿?你别瞎说。”
石八达不问了,他的心里有个小秘密:可千万别让吴岳知道汤海勾引马波那事儿。
让石八达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吴岳不但知道汤海勾引马波这事儿,还知道马波上了汤海的床这事儿。
吴岳的心思,谁也不知道。
多年以后,吴岳对石八达说,婊子跟嫖客上床,与嫖客没有关系,跟钱有关系。汤海不是他的仇人,钱才是。
这话,让石八达琢磨了老半天,他实在是搞不明白,像吴岳这样的“猛人”,怎么会大度到自己爱到骨子里的女人被别人睡了,竟然这么想得开。
当人到中年的石八达再次回忆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心中豁然开朗。是啊,嫖客睡婊子,理所应当。如果因为婊子“失身”而去杀了嫖客,不但“彪”,传出去,那得有多丢人啊?吴岳又是一个视面子为生命的人。
石八达不知道,那时候的吴岳没想放过汤海,他有自己的打算。什么打算?故事里,咱慢慢聊。
昨天有位书友私信,问我是不是在写黑帮小说?我不想回答。想到前几天也有书友这样问,我在这里统一回复一下:我写的不是什么黑帮小说,我写的是一部从上个世纪开始,到当今结束的人间“浮世绘”。我想通过达叔等人的遭遇以及后面将讲到的幸福里大院的邻居们的活动,展示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社会所经历的沧桑巨变,再现那个年代中的人情世故和人世间的寒热冷暖。用另类的视角抚今追昔,以大时代、大事件为背景,营造集体记忆的氛围,体验亲朋与邻里之间那种守望相助的温情,感受那种属于亲情、人情的厚重与隽永。书中的每一个人物在时代浪潮的推动下,经历雨打风吹,也感受阳光滋润。从而表达这样一个主题——活着就要走正道,就要有所追求和担当。
众所周知,打黑常态化之前,“市场经济环境下的龙争虎斗”是客观存在的,正如90年代发生的“下海潮”一样,无法回避。
这本书,也是如此。
愿各位能在书中感受到磨难下掩藏的人性之美和面对不幸和坎坷所袒露的那份豁达与执着。
闲话少叙,咱接着往下聊。
那一阵子,回城的知青蚂蚁一样多。有门路的直接去工厂上班,没有门路的就分成了两路人。一路或在家闲着或四处打零工,望眼欲穿地等候就业机会。另一路或变成街头混混,到处滋事,“造名声”收点儿“保护费”,或凑钱开个小买卖应付日子,内心里还是盼望有朝一日能够去工厂上班。社会似乎将这些人抛弃了,没有人关心他们,连“两劳人员”都不如。“两劳人员”尽管不受人待见,但是报纸、广播很关心他们,号召厂矿企业不要将他们推向社会。
这些人以前属于坏分子,受管制,现在叫“失足青年”,很气派……
那天,叶豪对石八达说,我发现,我的“资历”跟退伍兵差不多,光荣。
就此,石八达作过一首诗:失足青年真不善,人人见了都夸赞,派头足,风头健,做事讲究有内涵。
吴岳看了这首诗,表达不同意见,做事讲究个屁呀?
石八达赞同,把最后这句改了——做起事来净扯淡。
突然有一天,“失足青年”这个称号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歹徒”,让人预感到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
那些日子,占据广播的有三大项:坚守“猫耳洞”的英雄、哪儿又发生刑事案件、个体户的创业奇迹。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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