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回家赴宴席,一桌子熟悉的陌生人,曾经风华正茂的少妇眼角眉梢爬满了岁月的风尘。开口汤还未上,一众婶子大妈便八卦问我多大,我头也不抬地边啃鸡腿边铿锵有力地扔出俩字儿:26。一阵难堪的沉默之后,大家转而八卦我妹多大,我顿时没了底气,蔫了吧唧地答18,不出所料,接下来的聊天重点转移到我妹身上。据不完全统计,当场有三人表明有牵线搭桥的意向,我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自己的年龄在农村婚恋市场上已经毫无竞争力了。
吃完饭约闺蜜闲逛,看到颜值高身材好的小鲜肉仍是忍不住多瞟两眼,却不料被小鲜肉身边的妹子狠狠回瞪宣告主权。
逛了三条街一个同学也没遇见,要知道,以前满大街逛的可都是熟人啊,是啊,我们俩沉默地对视一眼,以前那些满大街乱逛的熟人呢,他们都去哪儿了?
曾经,我们以满大街乱逛的方式,宣告对整个县城的占有权。虽然我到现在也没搞明白,在课业负担那么重的初高中时代,我们是哪儿来那么多时间的。
其实那个县城很小,骑车半小时就能转一圈。我们三五成群根本没有方向,走到十字路口相顾茫然,便扔硬币决定方向,正面直走,反面右转,靠着一枚硬币,我们兜兜转转县城的每个十字路口,路过音像店,路过大头贴店,路过精品店,路过一排的红灯区,沿着长长的河坝一路往前,在悠扬的清真寺诵经声中,折转下桥,走累了就坐在路口的护栏上休息一会儿,把一块钱换成两包辣条,在人来车往川流不息的十字路口,吃得热火朝天。
得益于遍地租房的同学,我们得以深入城市的每一根血管和毛孔,那些小巷弄堂,我们如数家珍。我们推开每一扇木门、铁门、不锈钢门,进入每一个院子、平房、楼房,闻过每一家厨房飘出的香味,见过每一个主妇晒的咸菜腊味,听过每一对夫妻声嘶力竭的争吵。那会儿最高兴的事是帮助同学找房子、搬家,借一辆小三轮,满载一个少年全部的家当,我们能从城东拉到城西,城南拉到城北,沿着城市的毛细血管,找到一个固定的细胞囊壁安家落户。
上大学之后,这种闲逛从每周一次变成每年一次,我们像候鸟一样,掐算着日子,每年时节一到,历经长途跋涉,从全国各地飞回到那个小县城,相聚在最热闹的市中心,成群结伴地闲逛在大街上,我们又变成了曾经无所事事的少年。望着迎面走来的更加神采飞扬的年轻面孔,我们先是鄙视,继而自嘲,最后不得不落寞地交出主权。毕竟城市扩张的实在厉害,我们偶尔会迷路,我们习惯了高跟鞋的束缚,我们已经无法继续用脚步丈量城市的版图。
城市是我们的,也是他们的,但最终是那些一波一波冒出来的韭菜茬们的。我们曾经完整地拥有它,我们也这样完整地交出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