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去超市买菜,因为是下午,陈列架上被顾客翻腾的些许凌乱打蔫儿的各式蔬菜,失去了该有的吸引力,好在理货员正在上新,顶花带刺直溜溜的黄瓜三三两两一捆被保鲜膜裹的透亮,拿起一捆看有啫喱般的蓝色不明物体附着在黄瓜和保鲜膜之间,登时让人失了兴趣。
还是买把韭菜吧!
春天,万物生发,北方老百姓餐桌上最易得,性价比最高的时令鲜物,当属“一畦春韭绿”的韭菜了。
买回来摘洗干净放着。次日下午回来把面发上,泡粉丝,炒鸡蛋,切碎,调味儿拌馅儿,面差不多也发好了。接着揉面,擀皮儿,包包子,卡着点儿孩子放学进门第一锅生煎包端上了桌。她卸下书包,脱去外套,洗了手,并未巴普洛夫式的拿起就吃,而是小心翼翼拿起一个放到嘴边咬了一小口,“好吃耶”,她发出赞美。睡前,她还念念不忘,“妈妈,今晚的包子好好吃”。她从不吝啬对我烹饪水平的赞美,而我只想让她和我一样有个好吃的童年,青年,直到永远。
记忆里我的童年,青年,一直是好吃的,难忘的。年岁越长,越容易忆起过往。
春天的嫩柳叶,采摘回来,水煮除去涩味儿,沥干水分,配上小葱调料拌馅儿配上半烫面,春天就被妈妈包进了馅饼。春日里野菜多,白蒿,荠菜,猪毛菜,再过些时日,树上的榆钱儿,构穗儿,都能被妈妈搬到餐桌上来,或凉拌,或蒸,或做馅儿,都好吃。
夏日来临,蔬菜丰富,奶奶仍不失时机采来嫩嫩的杨树叶、红薯叶,洗干净,煮烫再晒干至看不出原貌的黑褐色,用袋子收好,做糊涂面时撒上一把,干透的叶片被汤汁浸软,舒展开来,嚼起来植物纤维略带韧性,搭配着糊涂面最后浇上去那勺葱花爆香的热油,别有一番滋味,很香。这是奶奶苦日子留存食物果腹的方式,爸爸拿出伯夷叔齐“不食周粟”的架势,说小时候吃够了,奶奶一句“你把菜挑到我碗里”的溺爱方式,再放上些油泼辣子,轻松让他吃下两大碗。
秋日,捂了一个暑假的西瓜豆酱终于开坛了。制作过程中妈妈把煮好的黄豆捂至发霉时,我还在想这坏了的豆子还能要吗?汁水丰盈鲜红泛沙的西瓜直接吃不好吗,干嘛兑在酱里?心里有那么多疑问,却不敢问,因为那时的父母忙得没空搭理你,他们忙的团团转,脾气不定像个要炸的煤气罐罐,小小年纪,要察言观色识时务啊。不忙的时候,妈妈就像这些年一样和蔼可亲,买回来的五花肉切丁,放葱姜热油煸炒,再挖几大勺豆酱一起翻炒后,放凉装入干净的罐头瓶里,让我们带到学校,在学校买几个热馒头,夹上几筷子,一顿饭也能做到不那么清俭,可惜少时不知豆酱香,再忆口水直汪汪。高中后,家里再没做过西瓜豆酱了。
冬日严寒,总喜欢坐在厨房等妈妈烙好一张热油馍,盛一碗热汤,大米的,小米的,或是加了红薯的,放了花生绿豆的,就一口凉拌白菜心,饭菜进肚,从喉咙里滑下去那份热腾腾,蔓延到脚底,整个人就暖和了起来,那氤氲在厨房上空的蒸汽温暖着每个冬天。
那时候的一日三餐,总有父母或是奶奶做好,却从未想过他们也忙了一天,又如此费劲心思让我们吃饱吃好,有没有厌烦过。
我一直觉得烹饪如果作为乐趣那一定妙不可言,可如果是日复一日的重复劳作,就变得面目可憎了。孩子那些“妈,今天吃啥,晚上吃啥”的疑问,既像任务下达,又像紧箍咒,有时候让人头疼不已,哪来那么多顿饭要吃呢?烦死了!是,动动手指,抬抬腿,就能省去做饭的一切烦恼,偶尔为之还行,天天如此,咱啥家庭啊?
现在想来,我的父母不辞辛苦不仅仅是那个年代缺少如今的饭店林立和便捷外卖,他们秉持中国人为人父母的传统,有一颗天然溺爱孩子的心,无论怎样,都没有自己下一代的成长重要,孩子满足,他们就满足。即便现在,回到家,妈妈不管有多累,腰疼腿疼通通不见了,挣扎着也要张罗餐饭来。
你看,我们的父母,对我们就这么的溺爱兼能治病。
而我,对我的孩子,对照我的父母,却做不到见贤思齐。
是人在改变进步,还是传统慢慢消失?
有一点没变,她的童年、青年同样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