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便这样吱吱呀呀地往前过着,这一日殷采薇躺在院中的回廊上晒太阳,看旁边的嬷嬷逗弄着已经两岁的小君旸。
突然,已经许久未见的初念雪闯了进来,她似是很愤怒,头上的珠钗都因为走路过急而有些摇摇欲坠。
“殷采薇,你就是个病秧子,你凭什么? 凭什么你做了两年的太子妃,如今又可以直接成为皇后!我初念雪也是丞相府嫡女,我到底哪点比不上你,让太子两年了眼里都没有我!”
说着初念雪又走到殷采薇的近前,死死地瞪着她,“殷采薇,你为什么还要活着,你的存在挡了多少人的路。
我自幼爱慕太子殿下,为了嫁进东宫,琴棋书画,各种礼仪我都誓要做到京城第一,可后来他却娶了你。
我不甘心,我求着父亲去求皇上,终于我嫁给了他,哪怕只是一个侧妃。
可你知不知道,新婚夜他却说,他娶我只是因为我的这双眼睛长得像你,他在我身上喊的却是你殷采薇的名字。
我喜穿白衣,他却总会让我穿一身红衣。
他鲜少碰我,可每次都会亲眼看着我喝下避子汤药。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殷采薇,只要你在我就永远只能是个替身!”
殷采薇怔怔地听着,心口泛起丝丝密密的痛。君湛,这一生我们再无可能,一生不得所爱,也算是你的报应吧。
殷采薇的脸色越来越白,耳边的声音也越来越模糊,她能感觉到那一天不远了。
再醒来时,已是在屋内榻上。君湛正坐在她的榻边抓着她的手怔怔地看着她,见她醒来,露出难得的温柔的笑“薇薇,过几日就是本宫的即位大典,也是你的封后大典。本宫登基后便封旸儿为太子,我们不闹了好吗?”
殷采薇静静地看着他,“君湛,我早便说过,这一生我们再无可能。这太子妃我也早做够了,你的皇后我也不稀罕。”
“薇薇,本宫的皇后只会是你。”
殷采薇索性扭头闭上了眼,不愿再与他争辩,反正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君湛的眼神暗了暗,“你好好休息,几日后本宫的皇后只能是你!”说完,便离开了殷采薇的院子。
这几日每日都有太医来为殷采薇把脉,还有侍女丫鬟一趟趟的来送东西。
初七,整个帝都一片祥和,亦如他们大婚的那一天。殷采薇记得,他们大婚时也是初七,这还真真的是个顶好的日子。
百姓们遥聚朝天门外,殷采薇在宫女的服侍下,穿上皇后的朝服,戴上凤冠,一步一步地走向门外。却在上轿前突然心绞痛,冷汗瞬间布满了额头,随侍的宫女立马去叫太医,还有去宫内报信的。
殷采薇不停地咳血,太医们手足无措,这明显是就不好了。
君湛赶到时入目的就是这样的场景,殷采薇胸前的血刺红了他的双眼,他疯了似的扑上去,慌张地去捂殷采薇的嘴,可那血仍是越来越多,很快他的手上也满是鲜血。
“太医呢,你们都是废物吗?看不到皇后吐血不止?”
周围的人跪了一片,太医们也是连连求饶,可此时的君湛却是听不进去任何话了。
“薇薇,薇薇……”
殷采薇并未看君湛,她的视线落在前方,眼神是亦如当年的温柔明亮,似是看到了让她很思念很欢喜的人。
感受到君湛抱着她后,她终于慢慢地开口:“阿湛,我终于要走了,我看的我爹爹和阿娘了。阿湛,若是有来世,我们不要再有任何痛苦了。咳,”殷采薇没忍住,又是一口鲜血吐出来“但是这一生,你有江山作陪足够了。”
“不会! 薇薇,听话,你不会有事的,你不能丢下我的。”声音里似乎还带了一丝的乞求,一滴泪滴落到了殷采薇的脸颊上。
殷采薇终于扭头看着君湛,似是不太相信他会哭,可她终究只是温柔的看着他,缓缓地说道:“足够了。”
声音很轻很轻,眼神里的光也逐渐消失,直至暗淡无光。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她终于可以回家了。
那一日,还未正式继位的新帝在众人面前失了威严,丢了礼仪,紧紧抱着未封后的太子妃尸身痛哭不止。
之后新皇继位,不顾群臣的反驳,力排众议仍将殷采薇封为了皇后,谥号明凰皇后。
经年已过,帝君的后宫除了贵妃雪妃再未添新人。皇上给了她等同皇后的权利,却给不了她那个位子,给不了她一个子嗣,更给不了她想要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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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曾经的种种,我心口的位置好像一痛,我自嘲的笑了笑,灵魂也会痛么?
不知为何,我死后竟无法投胎且只能跟随君湛身边。我便日日跟着他,看他上朝下朝,看他在御书房批阅奏折,看他教君旸读书习字。
我死时双十年华,细细算来,如今竟已过去了三年。三年的时间,很多事我也看淡了,如今。我只盼着顺其自然,早日轮回转世。
突然,一个小小的人闯了进来,是君旸。“父皇,父皇今日可以陪着儿臣用晚膳吗?”
小小的人还有点婴儿肥,软乎乎的甚是可爱,君湛伸手将他抱于腿上,温和地笑了笑,问道:“旸儿今日可有听太傅的话?”
“有。太傅还夸赞了儿臣呢。”
“哦?旸儿做得甚好。那父皇现在就去陪旸儿用膳?”
“好!”
我看着下方的一幕,竟是有些泪意,也不知是不是做人太久的缘故。
途径皇后居住的坤宁宫时,君旸突然问道:“父皇,母后是在里面吗?”
君湛摸了摸小君旸的头,君旸五岁了,长高了许多,“是啊,你母后生了病,怕过了病气给君旸就日日待在这坤宁宫内。”
“那母后的病何时才能好?”
“待桃花开得最为烂漫时,你母后就会在树下舞枪。”
我在后面痴痴地听着,突然觉得自己变得很轻,好像要随时离去了。终于,我再也不能往前移动半分,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我听到君旸问:“父皇,您为何哭了?”
“父皇只是,太想念你母后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