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儿我还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脸上的痘印没遮没拦。后来悄悄去剪了头发,跟着妈妈找阿姨调理痘印,镜子里的人慢慢清爽起来,好像也多了点“说不定能和她搭上话”的底气。只知道她在二楼的九班,就在我们班正上方,于是总爱往楼梯口凑,走廊里、打水处、食堂排队时,总能撞见。有时眼神撞在一起,像触电似的,两个人都飞快移开目光,耳根却悄悄发烫。
幸好同桌是她的好朋友,我磨了半天才要到她的号码,却攥着那串数字,一整个学期都没敢拨号。高二上学期她们班搬到隔壁五班,课桌离得不过几米,走廊里转身就能遇见。国庆假期那几天,我对着微信添加界面犹豫了百遍,终于发过去一句:“你好,我是一楼的,经常看到你,想认识一下。”她问我怎么有号码,我老实说了,她回了个“哦”,却没拒绝,我赶紧补了句:“聊了半天,还没说我叫XX。”
网上能开玩笑说她“有点高冷”,现实里却怂得很——在走廊撞见,话到嘴边又咽回去,她好像也察觉到,有时会低下头绕开。直到高二运动会,我远远看见她,硬着头皮喊了声她的名字,她顿了一下,没回头。后来有次在走廊迎面走,我都准备好开口了,她却偏过头看着窗外,假装没看见。擦肩而过时,我没忍住,低低抱怨了一声,走廊太静,那点不甘像石子落进水里,连她的脚步都顿了半秒。
从那以后,我们就像两条平行线。我翘晚自习去看球赛,忍不住拍了张照片发给她,她回:“那很有生活了。”再后来,我没忍住删了她的微信,像个落荒而逃的胆小鬼。
原以为故事就到这了。直到放假在车站等公交,我和朋友聊着天,眼角余光突然扫到她——她和朋友站在站牌下,正朝我这边看。我心里一紧,假装没察觉,却忍不住用余光确认了一遍:她确实在看。直到她低下头划手机,我才敢松口气。公交车来的时候挤满了人,我们没上去,和朋友往前面的站台走,回头时,只看到她还站在原地,身影被路灯拉得很长。
再后来是个雨天,大课间不用做操,走廊里湿漉漉的。朋友拉我去级部门口看雨,我们背对着走廊站着,我假装和朋友说笑,眼睛却透过玻璃反光偷瞄——她刚从级部出来,手里捏着假条,在门口站了会儿。风把她的刘海吹得乱了点,她抬手捋头发时,目光往我们这边落了几秒。
雨还在下,走廊里有人跑过,带起一阵水花。我没回头,朋友在旁边说“这雨什么时候停啊”,我“嗯”了一声,却听见自己的心跳,比雨声还清楚,后来,高三的走廊总飘着粉笔灰和试卷的味道,我们遇见的次数屈指可数。偶尔在去开水房的路上撞见,她抱着保温杯,我捏着空水壶,脚步都慢半拍,却还是没说上话——但我发现,她现在用的保温杯,和我之前在文具店见过的那款很像,淡蓝色的,上面印着小小的星星。
有次晚自习前,我在教室门口的栏杆旁背书,她从楼梯口走过来,手里拿着本错题集。路过时,风把她的书页吹开一页,我瞥到页边空白处,有个用红笔圈起来的短句:“有些话,等蝉鸣最响的时候(高考那几天)说。”
高考前最后一周,学校给每个班发了毕业纪念册。我翻到她所在的班级那页,在角落看到她的照片——还是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样子,嘴角却悄悄弯着。照片下面的留言区空着,只有一行浅浅的铅笔印,像没写下去的话。
最后一次走出校门时,我回头看了眼教学楼。她站在二楼的走廊上,正望着楼下,校服袖子被风掀起来一点。这次我们的目光撞在一起,谁都没移开。直到她抬手,对着楼下轻轻挥了挥,我才反应过来,也抬起手晃了晃。
夏末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我在旧书包的侧袋里摸到个东西——是颗用玻璃纸包着的糖,草莓味的,糖纸边角都磨软了。想起高二那年运动会,她从操场走过时,口袋里好像露出来过同款糖纸。
至于后来有没有再联系,好像没那么重要了。十七岁的心动就像那颗没拆开的糖,留在口袋里,连空气都带着点甜。或许某天在陌生的城市擦肩而过,闻到草莓味的风,就会突然想起:哦,原来那时候的走廊、雨天和对视,早就把答案藏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