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东辉进了家门，听到厨房里有响动，知道是母亲，便过去了。

“妈，你一人在家？”何东辉进了厨房，拿起一根刚洗好的黄瓜，啃了起来。

“你爸去菜地里看看，玉莲回娘家了……”王芸用汤勺搅动着锅里的粥，忍不住抱怨儿子，“你这一天都去哪了？打你电话也不接？玉莲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你又惹她哭了！”

“我没想惹她！不知怎么就说急了……”何东辉三两口吃完手中的黄瓜，不等母亲吩咐，主动拿起刀，把两根黄瓜并排放到案板上，啪啪啪几下把黄瓜拍扁了，又几刀下去切成一厘米长的块儿状。

“还放什么？”何东辉把切好的黄瓜盛到一个搪瓷盆里，问母亲。

“再放些洋葱和荆芥吧。”王芸见儿子主动帮忙，高兴地吩咐道。

何东辉从冰箱里拿出一把荆芥，洗净了，切了几刀，和切好的黄瓜放到一起。又从台面下方的橱柜里拿出一个圆溜溜的红皮洋葱，剥了外边一层干皮，放到水管下冲洗了一下，切下半个，切成块儿状——这种切法还是三年前李梦瑶来他家的时候和李梦瑶学的呢。他母亲一向是把洋葱切成条状的。

“好了。还干什么？”何东辉心情挺好。

王芸看了一眼儿子，微笑着夸赞道：“今天真乖！”说着，她看了看菜盆里的菜，思忖着说：“菜不多啊。要不，你再切根儿黄瓜？”

“玉莲回来吃饭吗？”何东辉问道。

“她走的时候没说。你打电话问一下吧！”

“问什么！我再切根儿黄瓜，她回来也够吃；她不回来，咱仨就可着劲儿地吃！”何东辉故意夸张地说。

王芸果然被逗笑了：“你呀！还是打一个电话吧！你把人家惹哭了，总得有个态度不是？”

“好好好，我打，我打还不行吗？”何东辉走出厨房，去院子里打电话，边走还边唠唠叨叨地说：“妈你说，我现在咋这么听话呢！”

一句话又把王芸逗笑了。儿子今天似乎心情不错。这可是他回来两个多月以来第一次有如此好的心情。王芸很高兴。一天不见，儿子怎么就像突然换了一个人儿似的呢？王芸心里有一些疑惑。但很快就轻快地哼起了小曲儿——管他什么原因呢！只要儿子高兴，她就高兴。

玉莲留在娘家吃饭了，说是晚饭后再回来。

饭后，王芸让儿子去接玉莲。何东辉本不想去，架不住爸妈一起说他，就去了。

玉莲的娘家不太远，骑上电动车十几分钟就到了。玉莲的父亲没在家，她母亲见到何东辉，像见到了贵客一般，又是让座又是拿水果，热情得不得了。玉莲也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削了一个苹果递给他。

何东辉心里不由得惭愧自：唉，上午的时候，真的是自己太莽撞了。玉莲又不知道那张银行卡的来历，不过是白问了一句，自己哪来那么大的火气？

回家路上，何东辉犹豫着问冯玉莲：“咱们拌嘴的事……你没跟你爸妈说吧？”

“跟他们说什么？”冯玉莲平静地说，语气有些冷淡，跟在她家的时候大不一样。停一会儿，又缓和了下语气说：“受了气跟父母说，白让他们跟着着急上火。有什么用？”

何东辉竟不知她有这样的忍耐，不由得心生敬意，也更多了惭愧：“今天，对不起啊！”他发自内心地跟冯玉莲道歉说，“我脾气不好……我……不是针对你，你别往心里去啊！”何东辉犹豫了一下，又说，“那张银行卡的事，关系到其他人。那张卡不能动！你暂时也别问。我现在不想提起过去的事。以后……以后再告诉你吧……”

冯玉莲见何东辉今天说话跟往常不一样，也觉得奇怪。难道是因为今天拌嘴拌出来的改变？结婚这么多天，他对自己一向是冷淡的，婆婆总说“他就这脾气，别跟他一般见识。”自己还以为他就是这样一个人，现在看来，他还是会说软和话的啊。那么，以前是怎么回事？刚结婚，又没什么矛盾，他为什么会对自己那么冷淡？难道……难道……那张银行卡一定有故事！冯玉莲心中有些后悔结婚太仓促了。可是转念又想，既然结了婚，后悔无益。还是得想着怎么把今后的生活过好。即便是他心中有人，他既然跟自己结了婚，那肯定是跟那人断了关系的。他心中一时放不下，也可以理解。只要自己一心一意对他好，他还能是块石头不成？就算是块儿石头，捂着捂着，也会有捂热的那一天的。

一宿无话。第二天一大早，何东辉就约上胡浩南去化肥厂。他要赌一赌了。胡浩南没从郝媛媛手中哄出钱来，气得一路上骂个不停。

化肥厂在北郊。何东辉和胡浩南各骑一辆电动车，风驰电掣一般冲在路上。越是往北走，路两边的楼房越高。一座座林立的高楼替代了原先绿油油的庄稼和林木。柏油路很宽敞，并排好几个车道，路两边也有宽宽的人行道，花草树木，绿化得有模有样的，真有点大城市的感觉。

“咱这不比大城市差啊！”何东辉想到了自己在北京工作的地方——一样的高楼，一样阔气的小区大门，一样宽阔的大路，一样高矮错落的花草树木——心里忽然就有些莫名的恍惚了。

“你注意了没有？”胡浩南说，“你看那些新建的小区，有几个人出入？”

何东辉留心看了一下，路过的几个小区，竟是人烟稀少，冷冷清清——这可和北京不一样了，那是太不一样了！他不由得说：“新小区里没住几户人啊？”

“对喽！”胡浩南说，“新区一个劲儿盖房，可是入住率却很低。”

“这么好的房子，为什么没人住呢？在北京，可是哪哪都人满为患呢！”

“咱这哪能跟北京比啊。咱这的外来人口才有多少？光靠咱新城本地人买房，那才有多大的购买力？再说了，新区的各项配套设施也不够齐全，生活很不方便的。即使有人在这买了房，也不愿搬过来住。你要是晚上来就看得更清楚了，一座一座的高楼，亮灯的窗口没几个。”

“太浪费了！”何东辉嘟囔了一句。他又想到了北京。这样的大楼，这样的价格，要是放到北京，那还不抢得头破血流？就是他何东辉也得冲锋陷阵去抢一套啊！不，不对，他拿什么去抢呢？即便是新城的房价低得没法和北京比，也已经是超过四千了。那么，一百平方的房子就是四十多万。他去哪里弄到四十多万呢？他手里只有可怜的五万块钱——还是要拿去投资赌一把的。他现在是个真正的一穷二白的穷光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