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方未能达到理想中的功效,服用数月,不见奇迹发生,反倒是喝伤了胃,眼神涣散,面黄肌瘦。
“近来身体不舒服吗?”客氏觉察到魏忠贤的身体上变化,关切地问。
魏忠贤隐瞒说:“酒喝多了,胃疼。”
倘若男女之间不存在欺骗,就不会成为一段完美的感情。
客氏找来最好的太医给魏忠贤调理肠胃,魏忠贤也不再服用妙方,身体像晚秋的霜叶,重新焕发生机,红于二月花。
吃好喝好身体好,那就要全力以赴,投入斗争之中了。
何为整肃?整肃便是排除异己,留下听话的。整肃后宫,免不了迫害,迫害妃子易,迫害张皇后谈何容易。魏忠贤为了搞垮张皇后,下足了本,返乡探亲的时候,见魏良卿的女儿有几分姿色,遂带进了宫,献给天启皇帝当小老婆。魏良卿是魏朝的儿子,魏良卿的女儿是个时年十二岁的黄毛丫头,却凭借与魏忠贤的关系,被封上妃子。
客氏时常打一些小报告,污蔑张皇后。魏良卿的女儿也找准机会吹点枕边风,说张皇后的坏话。可是天启皇帝无动于衷,装糊涂应付过去。
客氏和魏忠贤拿张皇后没办法,王体乾说:“帝后新婚,燕尔似蜜,等日子久了,产生龃龉之时,我们再从中挑拨。”
魏忠贤点了头,认同王体乾的观点。
天启皇帝大婚时,时年十七岁,古代选秀,对女子的年龄要求在十三岁至十六岁之间。以此可以推断,张皇后结婚时的年龄,大概是十五岁上下的样子。十五岁的女子放在当代社会,还是个涉世不深的懵懂孩子,而张皇后面对的是一对老奸巨猾的对手,可见其具有高人一等的胆识,非常人能比也!
新婚不久,天启皇帝与张皇后有一段甜蜜的幸福时光。时间一长,俩人之间开始冷淡下来。主要原因是由于俩人的性格不和。张皇后知书达理,仪态端庄,俨然是儒家教育熏陶的结晶。而天启皇帝呢?整日和宫女太监瞎混,龌龊小人伴随左右不停地撺掇,野了性子,玩世不恭。
俩人没了共同爱好,观念不和,感情自然出现罅隙。
天启皇帝喜欢玩乐,魏忠贤想方设法投其所好。魏忠贤建议在宫内开“内操”,内操:意为内部操练。在紫禁城内进行军事操练,这不是胡闹吗?可天启皇帝同意了。魏忠贤借此,在各地招募亲军,统统拉到皇宫里去练操,据说人数多达万人。操练的内容不光是抡刀舞枪、骑马射箭,还要发炮炸石。
魏忠贤开“内操”以后,祥和的紫禁城,从此得不到一天的宁静。天启皇帝的皇二子,生下来没多久死了。明史记载,皇二子的夭折,是由于其母在怀胎期间受到嘈杂的噪音困扰,导致胎儿早产,生下来没多久死亡。
“内操”严重困扰了皇宫内人员的生活作息,天启皇帝并未制止,让魏忠贤更加飞扬跋扈。一到操练的场地,魏忠贤神采奕奕,身穿莽衣,腰系玉带,乘着枣红色的高头大马,恣睢骄横,来往于阵前,身后是披甲带胄的锦衣卫簇拥跟随。威风凛凛!凡是遇到天启皇帝亲自来检阅,魏忠贤总要露一手。只见魏忠贤脚踏马镫直立,左手取弓,右手取箭,张开臂力,弯弓射箭,箭簇“嗖”地飞出,不偏不倚,正中靶心。魏忠贤骑射的本领不输当年,每射出一箭,必中靶心,天启皇帝连连叫好,场上一片欢声雀跃。
魏忠贤是肃宁县的无赖出身,社会经验丰富,忽悠从未走出过皇城的荒唐皇帝,得心应手。魏忠贤在内廷拥有一支私人武装存在,这在皇权集中的封建王朝,是一种反常的现象。老朱若是知道此事,非把这群人千刀万剐不可,人死不能复生,老朱泉下有知,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后世逆子瞎折腾。
天启皇帝对“内操”达到了痴迷的程度,这天,他拉着张皇后一起玩“演习”。演习的大致内容是:天启皇帝亲率宦官三百名为左阵,旗帜上面绘龙,想让张皇后率三百名宫女为右阵,旗帜上绘凤,龙凤大军左右包抄由魏忠贤等人扮演的蛮夷进行决战。张皇后经不住天启皇帝的好言相求,应允下来,可是到场地一看,这不是胡闹么?借口身体不舒服,径直离去,搞得天启皇帝下不了台,尴尬无比。待张皇后离去后,魏忠贤进言挑选一个善于骑射的宫女领头右阵,演习照常进行。
演习中有一个项目是放火铳。火铳又称“火筒”,是世界最早的金属射击火器,属于火门枪。明朝的火铳以火药发射石弹、箭、铅弹和铁弹,是在南宋长期使用的各种火枪的基础上,随着火药性能的提高而逐步发展起来的,是军队的重要装备。火铳管起初是用铜铸造,叫做“铜火铳”,后来又改用生铁铸造,称为“铁火铳”。这种金属管形火器不仅装填火药,而且还装有球形铁弹丸或石球,从而开创了在金属管形火器中装填弹丸的先例。那时候的火药的成分配比不成熟,火铳“炸膛”的事故时有发生。
放火铳时,天启皇帝在火铳近旁观看。点火后,火药瞬间在膛内爆炸,手持火铳者伤了手,血流不止。四处飞溅的铁片险些伤到了天启皇帝。但是天启皇帝镇定自若,没有丝毫紧张,反倒是感慨道:“幸亏皇后不在现场。”
当日回到乾清宫,天启皇帝想到是自己的鲁莽,使得张皇后愤慨离去,便来到坤宁宫,向张皇后赔礼道歉。天启皇帝看见书案上放一本书,问道:“卿读何书呀?”张皇后用眼瞅了一下天启皇帝,指桑骂槐地回答:“司马迁所著的《史记》,我读到赵高传一章了,讲得是赵高迷惑秦二世,祸乱朝政,最终导致秦王朝的覆亡。”天启皇帝听了,默然不语,灰溜溜地走了。
张皇后含沙射影的讽刺,传到了客氏和魏忠贤的耳朵里。客氏和魏忠贤气得牙痒痒,千方百计地想方法除掉张皇后。
身正不怕影子斜,张皇后光明磊落,不给客氏和魏忠贤留下任何把柄。客氏和魏忠贤拿她没办法。
正当客氏和魏忠贤搜索枯肠,寻觅计策的时候,张皇后选择主动出击,煞一煞客氏的威风。她派人将客氏传唤坤宁宫。客氏岂敢不去?张皇后是一国之母,法理上是后宫之主。张皇后严词叱责客氏心术不正,欲把客氏绳之以法,客氏被吓得不行,畏畏缩缩地语无伦次。
事后,客氏对张皇后恨之入骨,与魏忠贤商议,决定扳倒张皇后这个碍眼的大树,以绝后患。正面出击,不是张皇后的对手,客氏和魏忠贤想到了一个损招:状告张皇后非张国纪亲生的。
诬蔑当朝皇后的出身,那可是灭九族的大罪,一般人谁敢做这种傻事。一般人不敢做的事,非一般人敢做。魏忠贤买通死囚——孙之孝,孙之孝是非一般的人,他是叱咤京畿各地的强盗,杀人放火,罪大恶极。孙之孝无父无母,无妻无子,他被判处极刑。横竖唯有一死,通过诬蔑当朝皇后,还能存有一线生机,孙之孝听从了魏忠贤的指使。孙之孝在公堂之上坚称张皇后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而非张国纪亲生振振有辞地说张国纪无生育能力,而他和张皇后的母亲是青梅竹马的恋人。
对于孙之孝的证词,朝廷却没有官员敢上奏给天启皇帝,万一谣言被落实,一人遭罪,全家遭殃。诬蔑皇后的血统有问题,显然是弥天大罪。
客氏和魏忠贤专权横行,祸乱天下,在当时是有目共睹的。攀附客氏和魏忠贤的小人心里都明白,邪不胜正,邪恶不能长久,一旦魏忠贤失势,树倒猢狲散,谁能担保攀附之人性命无忧?坏人也有坏人的顾虑。坏人有了顾虑,就不敢太疯狂。
孙之孝愿意承担诬蔑张皇后的后果,因为他是亡命之徒,万一诬蔑成功了呢?问题是没有人敢将此事捅到皇帝那儿去。在朝的臣子,都是有家室的人,俗话说,流水的皇帝,铁打的朝臣。办法是人想出来的,魏忠贤的一个手下出主意说:“事情总僵着也不是办法,只需找一个岁数大的,能死在公公前面的官员,这样的官员才会放心大胆去干。”
有了筛选条件,这样的官员被魏忠贤物色到了。该人叫刘志选,浙江慈溪人。他出仕为官,最初还是个廉洁的清官、好官,算是一位直臣。万历年间,因上书反对册封郑贵妃及抗议皇上钳制言路,被万历皇帝贬谪为外官,赶出了京城,此后在对外官的考核中不及格遭到罢免。罢免返乡赋闲,一闲就是三十年。三十年的穷困潦倒,他饱受世态炎凉的刺激,复出以后,俨然变了一个人。